張明兒猝不及防,本來想好的說辭都被堵在了嘴裡。可他也是見過風浪的,也想挽回點麵子,便站直身子,做出一副正事正辦的樣子,說道:“我想讓皇妃問問皇子,他對我的提意到底有何打算?”
“什麼提意?賣糧嗎?”皇妃道,“皇子不是說了嗎,他那點糧食不值什麼,哪用得著你這樣?”
“那不過是皇子的謙辭罷了。”張明兒冷冷一笑道,“不說寮棚裡的,便是西房裡的那些也有個幾十石。我跟皇子實言相告,皇子不會反而想要奇貨可居吧?”
“誰帶你去看的?你這人怎麼不經人允許就亂闖呢?”皇妃道。
“皇妃休得見怪。俗話說作甚的務甚,叫花子務棍。我此來便是奔著糧食來的,自然要看看這一趟來的值不值。”張明兒道。
“那你既然已經看清楚了,怎麼不自己去跟皇子說呢?”皇妃道。
“皇子……”張明兒看看皇妃,還是說道,“深藏不露,我有些吃不準他怎麼想,故而才想讓皇妃幫忙。”
“那你準備出什麼價錢跟皇子做這筆買賣呢?”皇妃問。
“不管外麵什麼行情,我都會比市價高兩成。”張明兒好像就等著皇妃問這一句,馬上說道。
“那你不是虧了嗎,你這麼遠拉回去,先不說損耗,人力物力得耗費多少?”皇妃道。
“皇妃真不愧是……”張明兒似是一時不知怎樣形容,用手比劃了半天,才又說道,“隻是皇妃有所不知,來此雖然路途遙遠,卻是有的放矢,好過似沒頭蒼蠅般四處尋訪。算起來花費比那還要少許多。”
“嗯,行吧,那我幫你問問皇子。”皇妃說道。
這兩天連陰天,加上張明兒來了,應皇子讓殺了一個羊,每天夜裡幾個人都小酌幾杯。大麻花便也每天在這邊吃飯。皇妃和韶華不上桌,給他們上了菜,就跟韶華各樣菜都夾一些,用盆端著,兩個人過來跟雲兒一起吃。
皇妃一進屋就說雲兒:“你每天沒事就加爐子,把家裡燒的暖和一些不好嗎!草辮子多得是,又燒不完,你這有點節省的過頭了。”
“我燒著呢。”雲兒道,“可這屋裡就是燒不熱。”
韶華過去看看爐子,果然牛糞塞得滿滿的,就說:“那你就是不攬火焰。有的人就是這樣,再怎麼燒火屋裡都是冷清清的。”
雲兒在炕上鋪了一塊油布,三個人圍著坐在炕上吃飯。一邊吃,一邊說些閒話。韶華道:“這個張明兒還來得真是及時,那幾日皇妃每回做飯,都得在鹽罐子上刮半天。老夫人和小丸子一聽皇妃刮鹽罐子就捂耳朵。”
雲兒聽了直笑。
皇妃道:“小丸子那是在跟老夫人學,他知道什麼。”
雲兒說道:“按說人家給咱們帶那麼多東西。可我總覺得這個人不像是好人,不知道在打什麼鬼注意。”
“要不皇子就晾著他?這種人就不能給他好頭臉。”韶華道。
“他打鬼主意?”皇妃不屑的笑道,“他能鬼的過撒子去?我給他個碗大又湯寬!”
“撒子哥才不跟他一樣呢。”韶華抗議道。
“我知道。我是說說起動腦子耍心眼兒他根本不是撒子的對手。”皇妃道。
“瞧把你急的。”雲兒笑韶華。“快讓你撒子哥把你娶過門罷了。”
“她現在跟娶過門還有什麼區彆?”皇妃疼惜的白了韶華一眼,說道,“衣服是她洗,棉衣棉褲的也是她做。還跟你學,把自己的一件大氅拆了給撒子做了一件皮襖。正愁沒個可以做麵子的布料,張明兒就給送來了。這下撒子不知要美成什麼樣呢。”
“還說我!”雲兒嗔道,“輪到你自己還不是跟我一樣?說我的那些個話呢?”
韶華隻是低著頭不作聲。
“要不自古都說癡情女子負心漢呢。”皇妃歎道,“這女人一旦喜歡上一個人,完全就身不由己。”
“撒子哥也真是的,韶華這樣對他,他怎麼還能這樣狠心?”雲兒道。
“他不是狠心,他是過不去紫玉姐姐這道坎兒。”韶華幽幽說道。
說到紫玉,皇妃放下了嘴邊的筷子。紫玉不隻是撒子的一道坎兒,也是她心裡的一道坎。她從不提起紫玉,可紫玉的影子卻時不時的就會出現在她的腦海裡,趕也趕不走。那些年,紫玉就像是個媽媽一樣無微不至的照顧著她,管教她,她無數次的想過以後一定要好好報答她,可誰能想到最後卻會是這樣一個結局。她恨過紫玉,不隻是因為她出賣她,而是,是她讓她純淨如水的心裡產生了對人的不信任,懷疑。這些負麵情緒一旦在她心裡駐紮,隨之而來的不安全感就像洪水一樣,幾乎將她吞噬。可慢慢的她又理解了紫玉,恨意轉化成了心疼。她設身處地的想,如果是自己落到那樣的境地,又能做出什麼樣的選擇?紫玉是從小被賣了用來養活弟弟的人,弟弟就是他們家的天,在這樣潛移默化的影響下,她怎麼可能置弟弟的死活不顧,一心效忠她這個主子?真要說起來,還是她害了紫玉,紫玉要不是跟著她,哪會遇到這樣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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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華見皇妃默默的出神,情知說錯話了,下地說道:“羊肉有些涼了,我放在爐子上熱一熱。”
“彆熱了,不吃了。”皇妃索然無味的說道。
“彆呀,皇妃。我還沒吃飽呢,你再陪我吃一點。”雲兒說道。說完又說雲兒,“要我說,你這回就跟著張明兒回去,好歹在集鎮找個人嫁了,總比守在這裡強。女人終究還是要嫁人的,嫁了人,有個自己的家,心才能定的下來。你跟撒子哥如今雖說天天都能見麵,可那不一樣。你在自己家裡,再忙再累,可心裡踏實。”
“你這出的什麼主意!”皇妃道,“剛才還說張明兒不像好人,現在又讓韶華跟他去,你也不怕他把韶華賣了。”皇妃道。
“可,總不能讓韶華一輩子就守著撒子哥給他當丫環吧?”雲兒道。
“丫環我也願意。”韶華道,“我這輩子,就等著撒子哥了。他要一輩子不成親,我就跟他做個鄰居,能互相照應著便成。”韶華道。
“誒,你呀!”皇妃指著韶華道。
吃過飯,韶華和雲兒收拾,皇妃走到炕角去看小耗子。見小耗子睡得正香,對雲兒說道:“你這時候讓他睡著,夜裡還能睡嗎?”
“睡,怎麼不睡。”雲兒道,“除非換尿布,吃奶,才醒一會兒。他爹想逗他,得欺負著才能醒來。”
“這也太能睡了吧?”皇妃有些擔心的說道,“你們看他醒來的時候跟小丸子那會兒一樣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