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銀般傾瀉而下，散滿王都。
儘管已經過去了三天，但偌大的王城仍沉浸在慌亂之中，沒有人注意到王女的房間中，一團散發淡藍微光的水流正在焦急的變換著形狀。
自那一日摩根將他拋在寢室獨自去找尤瑟王對峙起，蒼也便再未見過摩根。
他倒不是擔心摩根會遇到危險，在不列顛還沒有幾個人能傷到她，而尤瑟再喪心病狂也不會親手傷害自己這個名義上的女兒。
蒼也擔心的是摩根的精神狀態實在是太不穩定了，就仿佛是一顆靠著小石子卡在懸崖上的巨石，稍有刺激便會墜入深淵。
現在，蒼也隻想做好那枚石子。
可他又能如何呢？他隻是一團水，他什麼都做不到。
正待蒼也胡思亂想之時，寢室的門被推開了。
他下意識的將目光投向門口，映入眼簾的是一幅讓他永生難忘的景象。
來者不是彆人，正是這間寢室的主人摩根。
隻不過此時的她明顯有點不對勁。
往日的摩根，高貴又冰冷，如同一座終年不化的冰山，還是會凍死人的那種。
但此時的她卻眼神迷離，如玉般的臉上帶著一絲酡紅，與從前相比少了幾分冰冷高貴，多了幾分性感嫵媚。
如同一位自雲間墮入凡塵的仙女，讓人心跳加速，難抵誘惑。
美的不可方物。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顯然是她手中提著的半瓶葡萄酒，以及空氣中那逐漸彌漫開的絲絲甜味。
月光從背後照在摩根的身上，投下的陰影剛好籠罩住蒼也，兩人皆是不發一語，空氣在這一刻似乎變得凝滯起來。
什麼月下女酒鬼啊。
蒼也默默吐槽了一句，但有一說一此時的摩根讓他心動無比，他自信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酒鬼會有摩根這般美麗與充滿誘惑。
不待蒼也說話，摩根像是才回過神來似的，搖搖晃晃的走進寢室，隨手將門關上然後一頭栽倒在蒼也身邊。
“摩根大人。”
蒼也輕輕說道。
摩根不語，隻是將腦袋深深埋進天鵝絨製成的棉被中。
蒼也也沒多說什麼，隻是靜靜陪在她的身邊。
不知過了多久，安靜的房間裡突然響起摩根有些沉悶的聲音。
“父王死了。”
“嗯。”
蒼也輕聲回應，就仿佛他一直在等著摩根開口。
“直到死前最後一刻他也沒認可我，甚至還剝奪了我擁有騎士的資格。”
蒼也愣住了，他萬萬沒想到尤瑟王在死前竟然還在打壓摩根，甚至施以對摩根來說這般堪稱惡毒的詛咒。
或許會有人奇怪，為什麼摩根會這麼在意尤瑟的這句話，但要知道這可是型月，是物理學隻是遮羞布，極致唯心的的世界。
再加上尤瑟作為死後肯定會被載入曆史的凱爾特王，他死之前最後說的這句話必將如先前的預言一樣傳遍整個不列顛乃至後續的曆史。
而這樣的後果便是這句話將會變成對摩根永生的詛咒，在以後將不會有任何騎士對摩根信服並效忠於她。
換言之，在騎士道至上的不列顛，摩根將永遠得不到人民砥柱的認可，她永遠也無法成為不列顛真正意義上的王。
這是尤瑟對摩根所下的命運之毒，是製衡她對付紅龍之子的最終手段。
難怪曆史上摩根那麼瘋狂的培養，製造騎士，難怪信奉騎士道的高文，加荷裡斯，加雷斯全部拋棄乃至憎惡給予他們生命的摩根。
難怪摩根會對圓桌騎士團如此之恨。
原來都是你的原因啊，尤瑟老賊。
蒼也的心中滿是憤恨，他本就對這老匹夫觀感不佳，此時更是達到了巔峰。
可是，尤瑟這老東西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蒼也就算再憤怒也不可能把他的靈魂從亡者之國拽出來再殺一遍。
而摩根也顯然明白這些，在聽到這句話後，很多從前一直不理解的事情也這時豁然洞開，於是從前與現在的情緒一齊上湧，頓時將她吞沒在黑暗的浪潮之中。
這也是她會酗酒的原因。
而當摩根把這些都說出來後，蒼也即使再能說會道也沉默住了。
理解了摩根此時的心情便會明白言語有時真的太過無力，此時的效果還不如一個擁抱或者瘋狂的行為。
那樣發泄出來反而好受一些。
“妖精，你說，我從開始到現在的人生是有意義嗎？”
摩根似乎也不在意蒼也的回答，她緩緩從床上爬起，雙手抱膝，兩眼無神的看著蒼也。
從後者的角度看去，可以很清晰的看見摩根的眼眶通紅，眼角有淚痕，那雙曾經深邃如幽潭的美眸此時也仿佛一攤死水。
“也許就像父王說的那樣，我沒有成為王的命運。”
“我的一切，我所珍視的不列顛，到最後也依舊是屬於他人。”
“甚至我的誕生，想來也隻不過是他與梅林為製造完美之王所做的實驗。”
“這樣的我，是否還有存在和堅持的意義。”
蒼也看見，摩根眼中的光愈發微渺，所有的痛苦，仇恨，憤怒與絕望全部化為了麻木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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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被命運所玩弄的王女，終是向著命運低下了倔強的頭顱。
不知為何，蒼也的心深深刺疼了起來，這種感覺從未有過，哪怕是在曾經與異端戰鬥的途中險些被刺穿心臟也無此般之疼。
那種感覺，就仿佛自己所珍視的東西被其他人所輕視，破壞，踐踏。
命運，我去你媽的命運。
蒼也深呼一口氣，嗓音是他從沒有過的低沉與嚴肅。
“摩根大人，您相信我嗎？”
聽見聲音，摩根有些茫然的抬起頭來，她不明白蒼也此時說這話有什麼意義。
“還記得三年前，那時剛與您相遇的我曾說命運存在的意義便是用來打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