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看到了。
在峽灣的儘頭,一個規模宏大的港口出現在視野中。
石質的防波堤如同巨人的臂膀,環抱著平靜的水域。碼頭邊停泊著不少船隻,大多和他們的一樣,帶著遠航的滄桑與傷痕。更遠處,依山而建的、密密麻麻的石製建築層層疊疊,一直蔓延到視線儘頭,某些高聳的建築頂端,似乎還有旗幟在飄揚。
“天殺的……終於……終於到了!”呂聰激動得幾乎要哭出來,聲音帶著哽咽。
這三十九個雙日起落,簡直比他過去九十多年的人生加起來還要漫長和刺激。
劃船變得異常輕鬆,波浪變得溫和而富有節奏,船隻在身後留下一條寬闊的、泛著白色泡沫的尾流。
“半速前進!”呂聰壓下激動,用學會的利加航海術語吼道,同時減少了敲擊“震海之律”木桶的節奏和力度。
嗯,敲打這玩意兒,是他在船上學會的第二個實用技能。第一個是如何不被甩出去地劃船。
隨著船體輕輕靠上碼頭上那飽經風霜的木樁,呂聰看到港口有著很多其他類似的船,破破爛爛,看起來,他們並不是第一支到達的隊伍。
當船靠岸,呂聰用最大的力氣,朝著船上的所有人大喊了一聲:
“我們到了!格拉夫卡!”
聲音疲憊,但是很響亮。
刹那間,所有的利加勇士都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他們紛紛放下船槳,站了起來,儘情地伸展著因為長時間保持劃槳姿勢而僵硬酸痛的四肢,空氣中甚至能聽見頸背和關節傳來一片令人牙酸的骨骼“哢嗒”作響聲。
埃納爾和幾個最強壯的勇士,走到船艙中間,抬出了幾個用防水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巨大木箱,掀開了蓋子。
裡麵整整齊齊地碼放著的,是他們部落最珍貴的財產——經過精心鞣製、散發著特殊油脂氣味的厚重獸皮,以及閃爍著冷冽金屬光澤的鎖子甲。獸皮與鎖甲,怪異的搭配,卻完美體現了利加部落那混搭了原始堅韌與拾荒科技的風格。
勇士們以嫻熟得如同本能般的動作,各自拎起屬於自己的那套行頭,迅速而有序地穿戴起來。
厚重的獸皮包裹住關鍵軀乾,鎖子甲則保護著手臂、肩膀等容易受到攻擊的部位。頃刻間,一群散發著蠻荒氣息、武裝到牙齒的利加戰士,便取代了剛才那群精疲力儘的槳手。
呂聰在一旁,抱著自己的頭盔,默默地環顧著這個名為格拉夫卡的港口。
這裡……嗯,很“中世紀”,但又透著些不尋常。
碼頭通向一片鋪設得異常整齊的卵石灘,不遠處,巨大的漁網掛在長長的杆子上晾曬,或者等待修補,各種大小的捕撈筐堆疊在一起,坐落在一排冒著嫋嫋青煙的熏魚屋前。
一具巨大而腐爛的舊船殼被遺棄在灘頭,成了各種羽毛豔麗或肮臟的海禽的棲息地,它們歪著頭,用好奇或冷漠的目光打量著這些新來的、帶著北方寒氣的戰士。
海灘陡然向上隆起,卵石漸漸變為黑色的泥土。在俯瞰著整個海灘的山脊上,幾十棟石製建築緊密地簇擁在一起,石縫間可見歲月的痕跡,縷縷炊煙從煙囪中升起,消散在雙日的光芒下。
這些建築後方,是茂密的、呂聰叫不出名字的奇異樹林,更多的屋舍蜷伏在那些扭曲枝椏的陰影之下。
更遠處,地勢迅速抬升為連綿的丘陵,並迅速轉為高聳入雲、如同犬牙般尖銳的花崗岩峭壁,直刺向遠方雲霧繚繞的、覆蓋著皚皚白雪的山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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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暗色的岩壁之間,蜿蜒著無數細長的、如同血管般的赤紅色紋路,在特定的光照角度下,隱隱閃爍著,如同熔爐之火在幽暗的岩石深處燃燒,給人一種充滿力量的感覺。
穿戴整齊的利加勇士們迅速在埃納爾和萊達身後排成了整齊的隊列,他們的眼神卻如同出鞘的利刃,充滿了鬥誌和對榮耀的渴望。
萊達將一個用某種大型生物彎角製成的號角湊到唇邊,鼓起胸膛,用力吹響。
“嗚——————!”
蒼涼而雄渾的號角聲衝天而起,聲浪瞬間被港口的疾風撕扯、拉長,卻依舊帶著一股不屈的意誌,向著那座依山而建的偉大之城宣告著利加部落的到來。同時,一麵部落旗幟被高高舉起,在風中獵獵作響。
沒有過多的休整,也沒有沉浸在抵達的喜悅中。
在埃納爾一聲低沉的口令下,這支經曆了生死航行、僅存四十一人的隊伍,邁著雖然疲憊卻異常堅定的步伐,離開了喧囂的碼頭,踏上了通往城內、以巨石鋪就的寬闊道路,開始了他們在陸地上的、通往“血誓團”考核地的最後一段旅程。
呂聰深吸了一口混合著海腥、煙火和陌生植物氣味的空氣,將頭盔重新扣在頭上,跟上了隊伍的末尾。
他看著前方那些利加勇士寬闊的背影,又回頭望了一眼那艘承載了他們無數痛苦與磨難的“利加勇士號”,心中百感交集。
這該死的、磨人的航海階段總算結束了。但傻子都知道,真正的挑戰,或許才剛剛開始。
=====“偉大之城”
至高王拉格娜·賽菲·赫爾卡十一世,並未如古老畫作中描繪的那般,時刻身著閃耀的動力甲。
此刻,她身著一套剪裁利落、飾有赫爾卡家族徽記的深色常服,站在王庭尖塔最高層那巨大的弧形琉璃窗前,俯瞰著她那在雙日餘暉下如同熔岩中鍛造出的鋼鐵城市——格拉夫卡。
然而,她的心思並不在這座城市的雄偉,或是遠方那如同鋸齒般撕裂天際、蘊藏著珍貴礦脈的赤紋山脈上。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冰冷的琉璃窗沿,灰藍色的眼眸深處,跳動著一種名為“躁動”的火焰。
一個消息。
一個模糊的、經由偶爾能穿透亞空間風暴的微弱星語碎片,以及那些膽大包天、駕駛著老舊的運輸船在附近星域“撿垃圾”的浪商們帶來的、語焉不詳的傳聞。
一個足以讓她心跳加速、血液沸騰的傳聞。
帝國的基因原體,羅伯特·基裡曼大人,已自漫長的沉睡中歸來。他正揮舞著帝國的旗幟,發起一場規模浩大的、旨在收複失地的“不屈遠征”。
這個消息,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沉寂已久的心海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赫爾卡家族,世代效忠於人類帝國,他們的名字被記錄在帝國騎士家族的古老名冊之上。
這個世界,便是帝國指定給予他們家族的封地與堡壘。在遙遠的過去,家族的騎士泰坦們曾響應帝國的每一次號召,用熱熔炮與鏈鋸劍的轟鳴,將帝皇的怒火傾瀉在異形與異端的頭上。那是何等的榮光!
直到……那道該死的、橫跨了整個銀河的、如同潰爛傷口般的大裂隙的出現!
靈能的狂潮擾亂了所有的航路,切斷了穩定的通訊。
赫爾卡世界,如同迷失在暴風雨中的一葉孤舟,與帝國主體失去了聯係。
最初的混亂與恐慌過後,生存成為了首要任務。
失去了來自火星或其他鑄造世界的定期補給,家族的重心不得不從“為帝國征戰”轉移到“如何讓自己的子民彆在這環境惡劣的鬼地方餓死,以及如何維持騎士泰坦和那支小艦隊的運轉”這類……嗯,用拉格娜私下吐槽的話來說,“非常不騎士”的瑣事上。
他們是騎士!是帝皇的死亡天使!他們的使命是在星辰間馳騁,用敵人的鮮血澆灌榮耀,而不是在一顆白天有兩個太陽烤著、晚上能把人凍僵的星球上,操心今年的苔蘚作物收成好不好,或者哪個礦坑又塌方了這種破事!
誠然,他們還有一支艦隊,幾艘老舊的、修了又補的護衛艦和運輸船。
它們如同辛勤的工蜂,定期前往鄰近的、相對安全的星係,冒著被太空廢船或者更糟的東西盯上的風險,采集必要的資源和礦產,維持著這個世界脆弱的血脈。
家族也從未忘記過自己的使命,每一代至高王都牢記著效忠帝國的誓言。
但幾百年了!幾百年沒有聽到帝國的召喚,沒有感受到戰場的脈搏,沒有讓騎士泰坦的腳步聲震撼異形的世界!拉格娜感覺自己,以及整個赫爾卡家族,都快在這無儘的等待和瑣碎的治理中“生鏽”了。
所以,當基裡曼回歸並發起不屈遠征的消息傳來,拉格娜心中那股被壓抑了太久的征戰欲望,如同掙脫了鎖鏈的猛獸,瘋狂地咆哮起來。
她想加入其中!她想讓赫爾卡家族的旗幟,再次飄揚在帝國的陣線之中!她想讓家族的騎士泰坦,用敵人堡壘的殘骸,奏響回歸的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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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征召令……”拉格娜喃喃自語,眉頭微蹙。
在沒有收到帝國正式征召的情況下,擅自率領家族力量離開封地世界,按照傳統,他們將自動被視為“自由之刃”——那些沒有固定封地、在星海間流浪、為帝國或為自己)而戰的獨立騎士。
“自由之刃就自由之刃!”她幾乎是不屑地哼了一聲,“總比在這裡……‘頤養天年’強!”她實在受夠了沒完沒了的政務會議、資源分配爭吵和那些部落首領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跑來訴苦。
騎士的歸宿是戰場,不是辦公室!
就在這時,王庭厚重的大門被無聲地滑開,一名身著儀式性鑲釘皮甲的附庸騎士走了進來。他恭敬地行了一個握拳捶胸禮,聲音洪亮地彙報:
“至高王冕下,各地部落選拔的勇士已抵達格拉夫卡。‘血誓團’的最終選拔考核前的最後一道淘汰關卡,正式開始。”
拉格娜聞言,停下了敲擊窗沿的動作,有些頭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她轉過身,看著這位一臉嚴肅、顯然已經完全融入本地文化的附庸騎士,語氣帶著一絲無奈和糾正的意味:
“奧列格騎士,怎麼連你也跟著這個世界的土著一起,管它叫‘血誓團’了?”她歎了口氣,似乎對這個過於粗獷、缺乏“格調”的稱呼感到十分不滿。
她挺直了身軀,灰藍色的眼眸中重新煥發出屬於騎士之王的銳利與驕傲,一字一句地,清晰地宣告:
“記住,它叫——”
“康斯奎特近衛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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