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張廷玉神情嚴肅,張姑娘聲音也低了下來,心裡懊悔,爹爹向來不喜自己讀閒書,眼下見張廷玉神情變換,這位張姑娘還以為是他生了氣,心裡就有些發慌。
哪知張廷玉反而轉身出了門,張姑娘這才鬆了口氣,讓下人抄錄了一份《荒山淚》的戲文回來,張廷玉翻開一看頓時心裡一涼。
那紙上寫著的戲文簡直如同利劍一般射向了他。
“他人好似我夫麵,怎不回頭交一言?看看將近又離遠,忽然落後忽在前。兩眼迷離看不見,猛抬頭又見我兒寶璉。我夫快把家門轉,家中有人討稅錢!我尋你直到那王屋山邊。”
張廷玉就知道這事還沒完,太後果然是厲害人,潤物細無聲,原本眾人隻當她雖然警醒,可到底是垂簾聽政,不敢對朝臣下手,此刻張廷玉才直麵陵容的能耐。
也明白了陵容的手段,忍耐,蟄伏,一擊必殺!
隻貶謫了一人怕是遠遠不夠,看看這唱詞。
這哪裡是討要稅錢,這不是明晃晃說朝臣為虎作倀,想要推翻大行皇帝的決定,明麵上是為趙世昌說情,暗地裡卻是為日後貪汙索賄留情,今兒能寬宥了趙世昌的子弟,明兒莫非就不能赦免了他們?這是想著日後能憑法不責眾保全了自己。
張廷玉越想越心驚,再往深裡說,這分明是孩視天子!若是大行皇帝還在,這些人哪裡敢出手試探,分明是欺負兩宮太後不懂朝政,分明是欺負少年天子不諳世事!
太後上有太皇太後,下有他們四位顧命大臣,彼此互相牽製,這樣一來太後也不能隨心所欲,為禍朝綱。可太後卻另辟蹊徑,隻要這《荒山淚》唱一日,終究有聰明人能反應過來,就像是聞到了魚腥味的貓兒那樣,還怕沒有人出手?
再細細一想,莊親王仍舊管著玻璃產業,怡親王又是太後出手救了性命,鄂爾泰嫡女要做七阿哥嫡福晉,這麼一看,竟然已經有三人倒向了太後!太後從未和自己提起過隻言片語,這是在敲打自己!
果然第二日就有人上了折子,之前給趙世昌求情的是一位戶部的主事,名字叫做徐子怡,今兒張廷玉就先看到了好幾本參他的折子,翻開略微看了看,張廷玉心裡搖頭,在折子裡徐子怡被罵的狗血淋頭,直接成了不忠不孝之人!
莊親王和怡親王早早得了消息,鄂爾泰因著七阿哥的提點也得了消息,如今三人六隻眼睛盯著張廷玉,他心裡著實發苦。
隻因為這徐子怡從前和他有舊,可他並不知曉徐子怡有了這樣的心思,如今瞧著三人清冷的眼神,張廷玉越發懊悔起來,蟄伏過了康熙、雍正兩朝,今上登基後,是否自己也暗自得意了起來?
想著心裡一個咯噔,三朝元老,若是不得善終,隻怕大廈將傾也是旦夕的事!
隨後心裡一個決斷,對三人拱了拱手,拿著幾本折子出了門,讓人通稟養心殿求見。
等他一走怡親王忍不住先開口:“從前不知道朝堂的險惡,如今也算是頭一回經曆。”
莊親王當年經曆過九子奪嫡,又經曆過先帝朝的嚴苛,聽了這話點點頭:“從前十三哥兢兢業業,最得先帝倚重,你既然被先帝及兩宮太後恩寵如此,自然要出力氣,日後多聽多看多思。”
鄂爾泰聽了這話哼了一聲:“張廷玉自詡三朝老人,得意忘形這才栽了跟頭。”
小路子如今接替了蘇培盛的活計,成了禦前的掌事太監,他得了消息進去稟告:“啟稟皇上,張大人求見。”
弘暄正在練字,旁邊放著先帝從前朱批的折子,兩宮太後時常點選朝臣,讓他們為皇上講解先帝朱批深意,此刻弘暄聽了小路子的稟告放下筆就說:“皇額娘說張廷玉傲慢,朕對朝事又不熟悉。”
小路子見弘暄這樣不敢說些什麼,想了想弘暄就說:“去請太皇太後和皇額娘來。”
張廷玉見小路子出來走上前,小路子連忙開口說道“皇上正在練字,請老大人去偏殿,稍候兩宮太後就要過來。”
張廷玉本想著兩宮太後不在,自己能和皇上單獨說幾句,可沒想到皇上對他防範至此!看來這是太後的提點,太後對他誤會竟然如此之深!
消息傳到壽康宮裡,陵容正陪著太皇太後教導佟家女,這小女日後要母儀天下,為人還算聰慧,得了太皇太後的教導,她更是如同脫胎換骨。
竹息進來向兩宮說了張廷玉求見的事情,太皇太後也聽陵容說起過,想了想就說:“當年東林黨是害群之馬,如今哀家就怕朝堂起了黨爭。幸好你機警。”
“張氏女絕不可入宮,哀家不想見他。”
陵容聽了也笑著說:“皇額娘,他想見咱們,咱們就得見他?且讓他等著。”
太皇太後點點頭,陵容又對竹息說:“去養心殿接了弘暄來,明慧讓人做了點心,他練字也累了,讓他來用些。”
張廷玉久久不見傳召,實在是坐不住了,等出去一問,才知道兩宮讓人帶了皇上去了壽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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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裡一緊,這是兩宮不願見他。
沒法子隻能帶著折子回了辦公的地界,鄂爾泰見他神情嚴肅回來,心裡又冷哼一聲,想了想張廷玉提筆也寫了折子,求兩宮太後和皇上嚴懲徐子怡,嚴查徐子怡這等不忠不孝之人。
這折子上去兩宮太後留中不發,《荒山淚》日日加演,再加上有心人推波助瀾,漸漸尋常百姓也反應了過來,這是朝臣逼迫兩宮太後和天子,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哪有身死就能了賬的道理。
禦史們紛紛上了折子,一開始還是請求嚴查,後來竟然演變到了要求清查張廷玉。
兩宮太後這才終於在養心殿見了幾位顧命大臣,太皇太後並不言語,想來心裡有氣,陵容就先開口:“張大人是先帝信重之人。”
“隻不過如今形勢嚴峻,還請老大人早日安定人心。”
又看著弘暾說:“從前你阿瑪建了會考府,後來雖然擱置了,如今哀家還望你子承父業,還我大清江山乾淨朝堂。”
弘暾聽陵容說起亡父功績,紅著眼圈行禮應下。
張廷玉得了旨意,也不敢再拖遝,立馬定了計策,弘暾那裡也沒有耽擱,原本架子就在,如今他得了兩宮旨意,這可是手裡拿著一支穿雲箭,千軍萬馬來相見!
文官集團又蟄伏起來,黨爭那一點勢頭瞬時間煙消雲散,為了撇清乾係,麵對會考府的盤問越發謹慎起來。
太皇太後聽了也點點頭:“隻得把他們打怕了,他們才不敢再動什麼歪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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