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艦橋內一片肅靜，隻有維生係統和控製台運行的低沉嗡鳴在空氣中回蕩。
數十雙眼睛，有意無意地聚焦在剛剛走出升降梯的兩人身上。
哈裡森船長銳利的目光在陳默和亞當之間來回掃視，那張因缺乏睡眠而顯得格外疲憊的臉上，此刻寫滿了不容置疑的威嚴和急切。
“亞當主管，”
哈裡森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低沉而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你先說。告訴我，日誌中斷後，你們到底遭遇了什麼？”
亞當向前一步，身姿挺拔，麵對船長，他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聲音平穩得像是在宣讀一份標準事故報告：“遵命，船長。在深入遺跡探索後，我們確認其內部結構複雜，且存在未知的環境危害。安保隊員卡特在接觸一種遺跡內發現的未知黑色粘稠液體後，不幸發生快速、不可逆的惡性生理變異。”
他頓了頓，用詞依舊謹慎：“變異後的目標失去理智，具有極高攻擊性。為保證其餘隊員安全，我們被迫將其清除。隨後，在撤離過程中，我們遭遇了遺跡內部原生的、極具攻擊性的生物襲擊。”
亞當的目光掃過陳默：“情況危急，通訊完全中斷。陳默博士利用其專業知識和現場發現的工程師廢棄部件，成功組裝了一台臨時動力外骨骼，代號初號機。正是依靠這台裝備提供的防禦和有限火力，我們才得以擊退襲擊，帶著受傷的莉娜飛行員撤回。”
陳默靜靜地聽著，亞當的敘述避重就輕，將卡特的變異歸結為“不幸接觸”，將後麵遭遇的恐怖異形模糊為“原生生物襲擊”，甚至連那隻怪物的存在都淡化了，隻強調了“初號機”的作用。
這家夥在刻意隱藏黑水的真正威脅，以及那個最終誕生的殺戮機器。
哈裡森船長的眉頭緊鎖，顯然對這份過於簡潔和“官方”的報告並不滿意。
“未知黑色液體？原生生物襲擊？亞當，我要的是細節！”
他的聲音陡然提高，帶著明顯的不耐，“那液體是什麼性質？卡特是怎麼變異的？你們遭遇的原生生物是什麼形態？攻擊方式？為什麼日誌會完全中斷？那裡到底有什麼東西能屏蔽我們所有的信號？”
麵對船長一連串的質問，亞當依舊保持著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船長，當時情況混亂，我們沒有條件對液體進行詳細分析，隻能判斷其具有極強的生物活性和感染性。卡特的變異過程非常迅速且恐怖，細節…不適合在艦橋公開描述。至於原生生物，”
他微微側頭，看向陳默，“陳默博士對生物學更為了解，或許能提供更詳細的描述。”
他巧妙地將皮球踢給了陳默，既回避了關鍵問題，又顯得合情合理。
哈裡森的目光立刻轉向陳默，帶著審視和探究：“博士？”
陳默迎著船長的目光，深吸一口氣，開口說道，他的聲音比平時略低，帶著一絲經曆過恐怖後的沙啞：“船長，亞當主管所說的‘黑色液體’，我們是在一個巨大的圓形大廳裡發現的，那裡存放著數以千計的巨大黑色容器，類似某種生物培養或儲存裝置。根據我有限的觀察和分析，那並非簡單的化學製劑，更像是一種高度複雜的、具備基因編輯和定向誘變能力的活體生物媒介。”
他沒有直接反駁亞當，而是從自己的專業角度提供了更具體的信息，並暗示了黑水的可怕潛力。
“卡特隊員的變異…極其慘烈。”
陳默的聲音低沉下去，腦海中閃過那令人作嘔的畫麵，“他的身體在極短時間內扭曲、增生、重組，變成了一個完全失去人形、隻剩下攻擊本能的怪物。我們確實被迫消滅了他，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艦橋上那些屏住呼吸的船員，繼續說道：“至於亞當主管提到的‘原生生物襲擊’，在我們遭遇黑水變異之前，確實遇到過幾隻速度極快、形態怪異的小型生物。但在那之後，尤其是在我們消滅了變異的卡特之後，我們遭遇的，是一種完全不同的、更加恐怖的存在。”
陳默的聲音變得凝重：“那是一種體型巨大、通體黑色、擁有外骨骼、行動迅捷、極度嗜血的生物。它的形態…與我們人類認知中的任何生物都截然不同，充滿了生物力學的‘完美’和純粹的惡意。它的血液具有強烈的腐蝕性，普通武器對它的外殼效果很差。我們能回來，不是因為擊退了它，而是因為‘初號機’暫時抵擋住了它的攻擊，為我們爭取到了逃離的時間。那東西，我懷疑…可能就是黑水感染最終的產物。”
隨著陳默的描述，艦橋上的氣氛變得更加壓抑，一些船員的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和恐懼的表情。
哈裡森船長的臉色也變得異常難看，他死死盯著陳默，似乎在消化這遠比亞當描述的更加驚悚的信息。
亞當站在一旁，麵無表情，但陳默能感覺到他投向自己的目光中，帶著一絲冰冷的警告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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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水…活體生物媒介…最終產物…”
哈裡森低聲重複著這幾個詞，他猛地看向亞當，“亞當！陳默博士說的，和你之前的彙報，出入很大！”
亞當微微欠身：“船長，我承認之前的彙報有所簡化。考慮到事件的衝擊性和可能引發的恐慌，我選擇了更為保守的描述。陳默博士提供的細節是準確的，那最後的生物…確實是我們前所未見的巨大威脅。”
他再次將責任攬過，卻又巧妙地將陳默描述的“異形”也歸入了“巨大威脅”的範疇，依舊避免使用更具體的、可能引發聯想的詞彙。
哈裡森的目光在兩人之間逡巡，最終落回陳默身上：“博士，你造的那台‘初號機’，現在還能用嗎？你說它嚴重受損。”
“是的，船長。”陳默回答，“我利用隔離前的時間和貨艙找到的一些廢棄零件進行了緊急修複，恢複了基本的移動能力，但結構強度和能源供應都非常不穩定。左腿幾乎是靠焊接的補丁支撐，強酸腐蝕對外殼造成了永久性損傷。它現在…隻能勉強行走，進行一些低強度的作業，絕不能再承受之前那樣的戰鬥。”
“勉強行走…”
哈裡森沉吟著，手指敲擊著指揮台，似乎在權衡著什麼。
“把它看好，博士。還有你，亞當主管，那片區域由你的人負責警戒。”
他抬起頭，環視整個艦橋，聲音恢複了之前的威嚴：“工程部，優先修複艦內通訊和監控係統！醫療中心，密切關注莉娜飛行員的狀況！所有部門，給我打起精神來！”
他的目光最後定格在陳默和亞當身上：“你們兩個，暫時留在艦橋待命。我需要時間整理這些信息，然後…我們再談下一步。”
說完，哈裡森轉過身，重新麵對那巨大的全息星圖，隻是他此刻關注的不再是遙遠的星空，而是近在咫尺的、那個充滿了死亡和誘惑的工程師遺跡。
陳默和亞當沉默地站在原地，艦橋上的船員們重新開始低聲忙碌，但氣氛明顯比之前更加凝重。
無形的壓力籠罩著每一個人，而陳默和亞當之間那看不見的較量，也隻是暫時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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