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末申初的陽光最熾,遍野橫屍的戰場上血氣蒸騰,讓人呼吸都顯得渾濁。兩方巨大的軍陣對峙,濃鬱的殺氣讓人仿佛空耳,聲音消失,時間停滯。
劉甄賢作為昭武衛天啟八年武進士的最後一名,與溫如孔是唯二未完成太液池長跑的笑柄。這是劉甄賢一生之恥,大明最強的男人之一,居然跑個步都能跑爬下。
劉甄賢不知道田時升已經陣亡了,此時的他倒想做天啟八年武進士的第一,他選擇了和田時升完全不同的戰術,熾羽衛在廣濟倉的排槍衝鋒很是讓他們這些玩銃的人驚豔。
他帶領五百多昭武衛鳥銃手站到了明軍大陣的前列,他也要玩那個勇敢者的遊戲,排槍戰術。
楊國棟沒有見識過,聽著就不錯,還將衛所兵裡亂七八糟的火銃一起拔給劉甄賢手下。同樣是禁軍,昭武衛和三千營簡直是兩個物種。
劉甄賢稍覺得遺憾的是,五百人太少了,朱國彥陣列裡退回來的隻有十來個,定裝的火藥和鉛子都消耗得差不多了,還是每人勻點才重新裝備他們。
衛所兵戰戰兢兢的,劉甄賢輕蔑地啐了口唾沫。將他們在自己左手邊列陣,彆管你們怎麼樣,彆影響我昭武衛發揮。
對麵蒙古人緩緩出陣的馬蹄聲讓他的左手陣陣騷動,但右手依然穩如泰山,劉甄賢一陣冷笑,對於射程之外的敵人視而不見。
皇上當初說要看蒙古人表演的笑話,是新六衛流行的談資,誰也不會被他們嚇到,就像看戲台上的小醜。
蒙古人開始了遠遠拋射,無力的箭矢落在劉甄賢的肩上,在鎧甲上輕輕彈開,沒有讓他有絲毫晃動。
甚至劉甄賢還微微閉上了眼,這麼熱的天,你們表演猴戲不累嗎?快點過來送死吧。
衛所兵的確慌亂了,但劉甄賢沒有鳴笛不準開火的死規矩還是記得的,騷動後又重新布陣。
楊國棟一手在臉上捂快布,一手提著明晃晃的長刀,在後麵親自督陣,這個連三千營千戶都砍的總兵官威懾力更大,被他砍,連軍功都沒。
大約對麵有人看不下去,蒙古人終於集合準備衝鋒了,劉甄賢瞬間打起精神,看了下自己麾下幾個旗官,抽出自己的重啟短劍。“準備。”
“嘟!”
“嘭嘭嘭。”
硝煙四起,黑火藥燃燒的煙霧,讓劉甄賢有些分辨不清前方的戰果,但馬蹄聲還是讓他對距離有所判斷。
“第二排。”劉甄賢臉上青筋暴漲,厲聲大吼,試圖壓製左手邊的亂銃聲。
“嘟。”
“嘭。”,昭武衛整齊的槍聲聚成一聲,瞬間壓製一切嘈雜。
劉甄賢已經懶得看前方了,心中估算著昭武衛第三排上前的時間,“嘟!”
“嘭。”
“打得好!”劉甄賢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但身後的楊國棟可看得清楚。蒙古人前排至少兩三百人馬倒下,後陣全嚇亂了,不敢上前,往兩邊跑了。
楊國棟扔掉臉上的止血布,有點頭暈。受傷那地方似乎有條血管,遲遲不凝固,馬上又是滿臉是血了。
他轉頭對自己的家丁吩咐,“上馬,保護他們兩翼。”
當硝煙散儘,蒙古人的攻擊草草結束,留下一堆人馬屍體,沒有給昭武衛帶來損傷。不過旁邊的衛所兵有一杆火銃炸膛了,混亂中自己傷了好幾個人。
洪歹極在一個土坡上持鞭立馬,“區區幾百人,就要擋住你們嗎?”
一個傳著漢人絲綢的蒙古老者低頭。
“楯車還都在營地,這幾百人的火銃射擊距離比弓箭遠,如果要破陣,恐怕會有大傷亡。我們已經拿下一陣了,兒郎們也血戰了半天,此時日頭正熱,他們列陣定不能持久,大汗不如稍稍等待。”
洪歹極看了眼此人,此人是科爾沁的頭人洪格爾,姓博爾濟吉特氏,是洪歹極老丈人布和的親叔叔,資格很老,說話還算很有份量。
當然,到底布和是洪歹極老丈人還是莽古斯是洪歹極老丈人是一件難斷的疑案,反正哲哲的親娘是莽古斯和布和父子共同的老婆,海蘭珠和本木泰到底是哲哲的妹妹還是侄女也分不清楚,韃清的母血是世紀難題。
洪歹極撫摸著胯下白馬的頭,他很想給洪格爾麵子,但時間不允許啊。
滿桂、侯世祿、尤世威三部已經很接近了,袁崇煥也動了,他的目標似乎是遵化,和劉策的心思一樣,想立個大功。
洪歹極眼中狠戾之色流露,馬鞭一揚。“用瘋馬陣,今天必須殺穿明軍中路那部人馬。”
蒙古人死多少無所謂,今天必須把明國的精銳消滅,打輸了也不要緊,不能讓明國有敢與八旗野戰的隊伍,否則八旗所有的優勢都會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