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龐大的燕山戰場上,除了朱慈炅,無人入睡。
大明皇帝在血肉戰場上安然入睡,洪歹極還在驚弓之鳥一般防備大明的夜不收突襲。
巨大的火把矗立在戰場中,大明軍隊的指揮中樞裡,熊明遇在火光中猛灌濃茶,汗水打濕的官袍貼著身體,發髻鬆散,本就不整齊的胡須更加混亂,他已經頭暈腦脹得非常厲害了。
一大堆調整過來恢複氣力的將官們要帶隊去搶戰功,無數潰兵要歸建,後勤營要打掃戰場,徐閣老要運補給過來。
熊明遇現在連很多人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叫他如何安排協調?
他身邊打輔助的袁可立、孫傳庭也是一臉慌張,軍隊到哪裡了?哪裡是主戰場?怎麼進軍的?哪裡需要支援?一團亂麻,理不清了。
那怕皇帝的中書官員們都在忙前忙後的幫忙統計,分析,依然不頂事,戰爭迷霧同時籠罩著敵我雙方。
黑夜中仿佛有條怪獸把熊明遇吞噬,一生所學都喂狗了,他寫下的調令連自己都莫名其妙。後來乾脆也擺爛了,想上就上吧,老子不給你們路線了。
他感覺自己是最憋屈的主帥,這是一場超越了他對一切戰爭認知的決戰,明軍各部像一群馬蜂一樣湧向敵軍,這裡咬兩口,那裡咬兩口。
總兵官都顯得多餘,具體戰場上基本是把總在指揮,互相之間根本沒有配合,那裡有韃子就一窩蜂的追過去。
當然,韃子的大隊人馬也被明軍打亂了,僅剩兩隻成規模的部隊。
一隻是在燕山圍攻滿桂的蒙古頭人隊伍,被曹鳴雷所部追擊,後期熊明遇又派上了李若璉。一隻就是洪歹極的本部人馬,新六衛除了抱著熊明遇大腿痛哭的王道允,好像都追過去了。是的,熊明遇這裡還有一大堆官司要打,劉元斌仗著太監身份過來施壓,被熊明遇提劍毆打,他除了動腦還要動手。
其他的金蒙軍隊,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楚,一個個倉惶逃命,戰馬沒了,弓弦斷了,肚子餓了,腿腳摔斷了。
而大明這邊連隱藏在山林中的農夫都出來了。草叢中一把鋤頭飛出敲爛一個腦袋,一堆男女圍了上來,月光下,顫抖的手翻看死者腦袋。
“呸,是韃子,不是建奴。”
小皇帝一個發布已久的旨意突然被人想起來。“此戰凡我大明子民,不分男女老幼,一具建奴屍首,終身免稅。”
蒙古韃子有些不夠香了,鄉紳們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了,迅速跟諸衛所兵頭達成協議,一具完整的建奴屍體,一百兩,甚至討價還價還可以漲到兩百兩。
單純的腦袋不要,有銃傷的不要,鄉紳老爺們非常知道內閣大人們的手法,皇帝的旨意具體執行時肯定會打折扣的,內閣驗屍必然排斥火器戰果。
那還等什麼,能不能富貴就看這一把了。
洪歹極和蒙古人第一次體會到人民戰爭的威力,雖然它顯得有一點畸形。
整個薊州都轟動了,軍民一體,大明前所未有的如此和諧,老鄉給情報,兵痞們去埋伏圍攻。
那些衛所裡守家的人連家都不要了,連夜出發,拚命的向戰場靠近,期待好運。
朱慈炅早上醒過來吃飯的時候,滿桂和尤世威一起來見駕。
滿桂有驚無險,韃子被河南兵嚇跑了,他十分順利的來到中軍,還有大量繳獲。
尤世威埋伏了半夜,洪歹極根本沒從他那過,收獲幾百蒙古韃子腦袋,先來見駕。
兩個人都很激動,皇上天神庇佑,這一仗雖然還沒有打完,但明顯大明要贏了,一定是前所未有的大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