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炅已經沒有用天子三問恐嚇南京群醜的心思了,他收拾心情,微微緩了一下才示意禦輦來到徐弘基麵前。
這個雖然沒有見過麵,但不用介紹,這老頭就是徐弘基,南直隸有資格穿國公服飾的有且隻有一人。
“朕聞天下雖安,忘戰必危。故問諸將,南直軍械器具尚完善否?後軍都督府兵員足備否?南直士兵軍心可用否?”
徐弘基有些茫然,左顧右盼了一下,好像隻能他答啊。
“回稟陛下:尚好。”
朱慈炅微微一愣,“當真?”
“當真。都好,都好。”
徐弘基低垂腦袋,心裡有點發慌,但皇帝不至於讓國公丟臉,哪怕他是虛應故事。
最多覺得他不堪用吧,實話講,南京留守,他真不想乾了。費心費力,尤其是最近皇親齊聚,閣老給的壓力太大了。
小皇帝最好能把他解職了,反正解職解不了魏國公,最好隻保留個爵位。
朱慈炅沉默了,魏國公,你是真不給朕麵子啊,好樣的,真當朕收拾不了你?
朕現在心情非常不好,既然你一定要往刀口上撞,那就試試吧,朕正好拿你這南直第一家試試水。
朱慈炅不再理會公侯武將了,示意禦輦前行。
陛下好像忘了叫公侯武將起身了,一眾人跪在草地上,大眼瞪小眼,這起還是不起啊?
然後集體埋怨魏國公,徐老頭,你個王八蛋,你還能再敷衍點嗎?
這下好了吧,大家一起罰跪。
朱慈炅的禦輦在士紳陣列停留。
“勞諸位南直鄉賢相迎,朕深感不安。朕想知道,地方官員對諸位田畝賦稅核準是否有誤?南直士子進學先讀何書?南直市場鹽鐵布米是否充足?”
朱慈炅三問一出,剛剛還挪動向前的幾個老者悄悄後退。
剩下跪在最前麵的是一個紵絲長袍老者和青衿深衣男子,男子一臉不爽的看了老者一眼,直到看到老者腰間的一品玉帶,才低頭沉默。
“老臣南直昆山顧秉謙回稟陛下:南直欠稅自臣居內閣時就已經存在,今陛下免賦減遼餉,老臣以為,清丈核準田畝賦稅可行。至於南直士子首學何書,老臣推薦漢儒馬融所著《忠經》。南直商貿繁榮,今諸王齊至,更有推動,市麵稍顯不足,不過老臣以為無恙,財貨若水流,少待時日,南直市場自然豐盈。”
顧秉謙話語剛落,背後士紳齊齊變色,老家夥,你找死!
朱慈炅都愣了一下,這回答——顧秉謙啊,閹黨首輔啊,漂亮!
“顧老先生公忠體國,父皇多有仰仗,快快平身。諸鄉賢也請起。”
“謝陛下。”
顧秉謙傲然起身,首輔風采不減當年。
“朕尚有許多事務想要請教老先生,顧老先生稍後且隨朕入宮如何?”
“老臣遵旨。”
所有人看向顧秉謙的眼神都開始充血。奸賊,好膽,你不怕百姓積怨,洗劫你家?
十分出人意外,朱慈炅的禦輦又駛向了樂工仆從雜役。
“朕問江南百工,勞役辛苦可能供養妻兒?南直市場波動是否影響汝等生計?朕曾下旨永不加賦汝等可曾知曉?”
這群雜役全部慌了,從來沒有人想到小皇帝會向他們問話,他們更沒有啥領袖人物答話。
良久,終於有一個大膽點的樂工開口:
“陛下,我等並未演奏,說好的賞錢還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