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進無視在禦書房幾近罵戰的兩個前大明首輔,顫抖著將手中紙條擺在朱慈炅麵前:
孝陵大營,發生大疫。現染疫者六十七人,昨夜病亡三人。奴與高起潛,王之心,練國事,梅春五人主事,關閉大營,禁出入,奴冒死回稟陛下。大祭諸事,唯陛下決斷。
朱慈炅隻覺腦海中嗡鳴作響,久未發作的頭痛如洶湧浪潮般襲來,勢不可擋,他幾近失力,頹然癱坐在禦座之上。
譚進大驚,急忙扶起朱慈炅,兩手互搓,在他小腦袋上揉按。
田維章也疾步上前,跪倒伸手將朱慈炅扶正。
最近的朱由崧騰就站了起來,慌張避退,落下禦階。臉色有些蒼白,不關本世子事啊。
禦書房中其餘四人都站了起來,劉一燝和倪翁二人都知道小皇帝頭痛毛病,倒是比較平靜,顧秉謙看到這一幕卻驚訝不已。
“太醫呢?”
“張會卿呢?”
顧秉謙幾乎與劉一燝同時開口,意思差不多,但卻也有明顯區彆。
譚進開口,“景嶽先生回老家了。”又衝書房外吼道,“吳良輔,速去請葉太醫和傅山。”
柔儀殿中,房袖正和劉娥在整理朱慈炅小憩的房間,聽到朱慈炅頭痛發作,小姨媽終於恢複了一點當初在天工院的風采。
她急步闖入禦書房,無視朱由崧和顧秉謙兩個陌生人,從隨身攜帶的錦囊中拿出清涼油,輕輕塗抹在朱慈炅太陽穴。
還是和以前一樣笨手笨腳,那刺激味道留在眼角,差點把朱慈炅眼淚熏出來。
“朕無事。”
朱慈炅終於發聲。
圍在他身邊的三個人才稍稍後退,不過譚進手上卻未停。朱慈炅頭上的翼善冠都被他打落在禦座上,朱慈炅光腦袋上的衝天辮在他指間搖晃。
朱由崧看著這個膽大僭越的凶猛太監,一臉驚訝,不知道應該不應該阻止。
“袖姨給朕一杯水吧。”
朱慈炅已經從劇痛中緩過來了,呼吸漸漸平複,不過臉色依然還是非常難看,倒是頭痛占比不多了。
朱慈炅看了一眼禦書房中人,想了下開口。
“朕今日身體不適,諸卿先退下吧,仔細想下有什麼問題,改日再議。由崧叔,你以後每日都要到柔儀殿當值,就在右殿,你可以先去看看。你父王和潞王也要來,不能懈怠。劉先生留下。”
禦書房中很快隻剩下劉一燝和譚進、房袖三人在皇帝身邊了,田維章去安排顧秉謙了。
“劉先生看吧。”
朱慈炅示意了下禦案上的紙條,緩緩閉上了眼睛,他已經從最初的驚慌中冷靜。他要思考應對,可是腦袋卻依然很痛,索性放空自己,享受譚進的按摩。
劉一燝看向紙條的第一眼就目光凝固,瞳孔瞬間放大,官服無風抖動,嘴唇張合半天也沒吐出一個字。
禦書房內,晨霧的清涼早已經褪去,高掛的紅日讓房中回暖,但空曠的古老宮殿,隻剩下沉重的呼吸聲,和心底的一片冰涼。
許久,朱慈炅舉手示意譚進停止按摩,沒有完全恢複,但已經好了很多。朱慈炅接過房袖遞上的溫開水,喝了兩口。
“先生有何可以教朕?”
劉一燝臉色痛苦,雙手離開一直撐著的禦案,跪到了案前,低垂著頭。
“老臣這就為陛下起草‘罪己詔’,臣也願為此擔責,辭去皇極殿大學士。”
朱慈炅的小眼睛瞪得溜圓,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劉一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