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朱肅溱麵色微微錯愕,但很快調整,拈須微笑。
“此事應該由陛下提綱挈領,臣等補充細節。”
襄王朱翊銘見周王完全不上當,也微笑點頭。
“周王此言有理,臣等請陛下示以綱領。”
朱慈炅激動之後反而有些惘然,他接過田維章遞上的白開水,輕輕嘬了兩口。然後揮退王坤所搬圈椅,小小身體直麵諸王。
“太祖一生英雄氣,朱家子孫首要便是立誌,絕不能氣短。不論是做何事,絕不能愧對祖宗。秉承成祖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之誌。朕以為,朱家子孫,皆應有為國家為民族的使命擔當,既受天下之祿,當不負天下之望。”
周王和襄王都緩緩坐回蒲團,享殿內的諸王全部抬頭,看著那個站在太祖爺和孝慈高皇後麵前捧著瓷杯的小小身影,心中俱泛起莫名的情緒。
既受天下之祿,不負天下之望。
很簡單通透的道理,這是小皇帝的內心想法?以此開篇,天下誰還會用祖製非議,這立場高度,不愧是天命所歸的妖帝。
可惜,諸王大都忽略前一句為國家為民族的使命擔當。
“何謂天下?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天下人不是士紳王侯貪官汙吏,是農民力役販夫走卒。朱家淮右布衣出身,要飯為業,所有朱家子孫都給朕記牢記死了,農民力役販夫走卒才是我等本家。
朕屁股下的椅子和你們屁股下的位置都是那些庶民泥腿子捧上來的,你們需要牢記,你們的利益和他們的利益才是綁在一起的。
記住自己從哪裡來,才知道自己要到哪裡去。你們代表的是天下的泥腿子,打工人,不是什麼大地主大資本,記住自己的出身,你們的權力才不會變質,天下才能向好。
夫謀天下者,方是天下人!”
享殿內的燭火閃耀,最初供奉的檀香早已經燃燼,便是秦瑞慧桂幾藩續點的檀香也快見底。
殿內諸王低頭沉默,眉心跳動。眼前的小皇帝似乎不是小皇帝了,身後朱元璋的畫像與之重疊,讓人恍惚。
“何謂天命?”
朱慈炅的目光掃視諸王,除了懵懂的朱由梁好奇的與大侄子對視。最囂張的靖江王,最無賴的蜀王,最陰鷙的沈王,最積極的福王,最老謀深算的周王襄王,全部將王冠下傾,不敢看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
“朕亦不知。但朕知道,所謂天心必承民意,大明若失天命,必先失民意。
諸藩歸京,便是朕重新撿拾民意的一個舉措。士紳可以在地方壞朕民意,但你們不可以,朱家子孫不可以。
朱家子孫,背民者先斬!”
“咳!”
年邁的唐王朱碩熿身體有點不太好,一時沒有忍住咳出聲來。
朱碩熿小兒子與世子之爭越發激烈,世子朱器墭容貌醜陋,不敢露麵,但他的大孫子朱聿鍵最近頻頻拜訪福王和南監國,讓他非常心煩。
對於削藩事,他是有些慌張的。要是連郡王都不能新封了,他怎麼給小妾交代,所以他也是抗拒這次藩王大會的親王之一。
見到唐王似乎要發作,有人驚喜,有人詫異,所有目光都集中他身上。
“咳咳!”
朱碩熿瞬間臉色慘白,捂住胸口,忍不住又咳了兩下,嚇得他有些慌張。
“皇上恕罪,臣身體有些不適。”
“無妨。”朱慈炅看了看他,很是大度。“王坤,給唐王倒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