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炅捏著所謂冰蠶衾的蠶絲被,沒有開口,寢宮內一陣沉默,隻有燭火跳動的光影,細雨敲打屋簷的輕響。
張介賓幾度欲言,最終還是沉默,這是國家大事,不是他可以乾預的。
昭武衛海軍打魚,在魚市上拋售魚獲,侵犯了太湖漁民兼水匪的切身利益,正好士紳對朱慈炅的皇民土地製非常不滿,於是勾結起來給了昭武衛海軍一次致命打擊,一個千戶全軍覆沒。
這是朱慈炅雖然沒有證據但已經完整勾勒出的事件真相,至於倭寇,倭寇純屬哄小孩。
朱慈炅對於這件事其實已經有了處理方案。他下掉蘇州知府,派馬士英上任,甚至武力震懾,希望通過政治手段緩慢解決蘇州的離心離德,維持政局的穩定,儘量保留蘇州的經濟繁榮。
此時,李若璉給了他一個激進的武力方案,掃平常熟。
哦,他們私下都叫恒熟了,這幫人簡直是莫名其妙,單字不諱的,幾個叔祖怎麼沒改名?在細枝末節上尊重皇家,卻完全無視天子新六衛。
朱慈炅有點頭暈,閉上了雙眼,心中權衡,久久不決。
張介賓不敢插嘴,他隻用他青筋畢露的蒼老手掌悄悄握住朱慈炅稚嫩的小胖手。一是對小奶皇肩挑國家大事的憐憫鼓勵,一是希望無聲的述說讓小魔帝能對天下多些仁愛,降下的是雨露而非雷霆。
朱慈炅睜開眼,看了一下張介賓,老人的白須枯掌映入眼簾,讓朱慈炅心中一抽。
張介賓已經老了,朱慈炅與張介賓的相處時間其實不長,但是感情卻很深,至少朱慈炅在張介賓麵前很少作偽,甚至非常放鬆。老人也很真切的為他作想,他對朱慈炅是沒有任何索取或者交換的,他不是朝堂中人,對政治上也沒有任何期待,非常純粹。
兩個人如同祖孫,但再好再親近,孫子終是要送走祖父的。
朱慈炅與老人相處非常多,一直沒有留意到張介賓的衰老,此時看到他的枯掌,才突然驚覺,張介賓也老了。
朱慈炅的目光急忙轉向燭火,有些慌忙的掩飾心中的理智發現,仿佛不去想,張介賓就不會老似的。
他略微走神了下,便又開始思考大明的國事,卻不自覺的想到了生老病死。
大明也老了,甚至非常衰老,所以大明內在的肌理實際已經腐朽。
重啟也就意味著新生,而任何一個生命的出生都是帶著陣痛和鮮血的,自己有些想得過於美好了。
馬士英再能乾,也隻能解決一些表麵問題,深層次的問題,就不是常規手段能解決的。
文攻怎麼可能少得了武鬥?
“好!朕準了。就由成甫領軍,你們儘力協助。”
張介賓大驚,有些目瞪口呆的看著朱慈炅。
朱慈炅反手握著他的手掌。
“士紳不好過,百姓能好過。”
汪起龍和溫如孔都有些激動。
“陛下,雷霄衛需要實戰。”
“陛下,成甫沒有獨立乾過仗。”
正準備順便營救解學熊的李若璉剛剛開口。
“陛下,解觀夫——”
聽到汪溫二人的話,慌忙住嘴,轉頭看著身邊兩人,瞬間緊張,趕緊為自己分辨。
“怎麼沒有獨立乾過,燕山我將萬軍。”
朱慈炅非常心煩,奶音尖利。
“統統滾出去!”
四將不爭了,悻悻拜退。
走出寢宮,張名振看著不太和諧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