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一燝不知道彆人聽完小皇帝的話作何感受,但他感覺汗毛倒豎。非孔,大禮議,奪情之變,任何一件都必然腥風血雨,而小皇帝居然要搞一鍵三連的大招。
更關鍵的是,小皇帝有《朕問》有《通報》,這簡直是兩把打神鞭。純宗嚴皇帝,一個在位八年的弱雞皇帝,現在都快成明主,生前屁話不說,死後金句頻頻。
劉一燝就很慌,非常非常慌。看似小皇帝啥也沒做,但錢龍錫的墓都被人挖出來曝屍荒野了,地方小吏官員全都不想理這事,還要吐上一口唾沫。
試問這結果,滿朝公卿誰不怕?
韓爌那麼剛的人,不吃肉的絕食都搞出來了,為啥最後軟了,還不是《通報》傳到北京,他開始擔心自己的身後事了。
劉一燝將自己的九真茶飲儘,對王坤招招手,小聲說了句“新換一泡。”然後才正麵小皇帝。
“陛下此議甚佳。不過,這是一件大工程,《大明禮典》不是短時間能完成的。臣建議由張瑞圖專職此事,以示內閣重視。”
朱慈炅抬頭看了劉一燝一眼,你這老狐狸是想拖是吧?也好,有些東西也要潛移默化,緩也有緩的好處。
朱慈炅不置可否,眼神如刀鋒,語氣卻平緩。
“朕曾在書上見過一個人,他濃密的胡須像集生,一字如隸書,瘦削黃臉頗似彥演,眼神銳利更有孕一風骨。他說,禮教吃人!
朕今研習禮製,可以確定,禮教不曾吃人,吃人的是人。
昔年宋失天下,神州陸沉,在元人四民之分下,我華夏族人連羊馬都不如,民族自信心遭遇空前破壞。他能喊出禮教吃人,朕可以理解,因為,禮已曲,法不公。
太祖驅除韃虜,恢複中華,已近三百載,太祖肇基,吾輩至今仍如元時漢人之喪誌失氣,不敢繼往開來麼?
近日,朕收到一冊《蒙古秘史》,裡麵說孔思晦篡改孔氏族譜,其後皆非漢人。朕就很好奇,孛兒隻斤·愛育黎拔力八達蠻夷之輩,焉敢成仁宗之廟。
劉先生,若此事為真,大明該怎麼辦?”
禦書房內落針可聞,群臣耳朵都炸了,意識都有一瞬間的空白。
劉一燝怔怔的看著朱慈炅,王坤剛擺上的茶杯還有點燙,但他感覺不到了。
衍聖公,大家都知道方懋昌是皇帝愛將,你跟他吵吵也就罷了,為啥你孔胤植要親自上書給小皇帝,這下把小魔帝惹毛了。
衍聖公護體,簡直可笑,衍聖公有幾個總兵?
劉一燝更有種作繭自縛的感覺,因為當初他教過小皇帝“太祖遺詔”,朱慈炅沒有用,這會反手推出個“蒙古秘史”。
旁邊的孫進也若有所悟,昨夜皇帝找他多半也是這件事。
昨天朱慈炅一切都和平時差不多,寫寫字,讀讀書,打打拳,教一下幼兒園小朋友。上午他見了天工院新人,下午見了工部侍郎畢懋康和邱致中,這都屬於正常範圍。
隻有傍晚發生了一件意外的事,衍聖公的奏章入宮。
劉一燝半天不語。
曹思誠已經從震驚中反應過來了,
“陛下,此等妖書,焚之即可,不足為議。”
朱慈炅冷笑一聲,看向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