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兵前來迎接的明軍千戶叫鄒凱,羽林衛世襲百戶,先是太子侍衛親軍,然後是皇驍衛。薊州城下和建奴進行斥候戰時,他那一隊人全軍覆沒,他也就剩一口氣,但終是救了回來。
戰後,他晉升千戶,同時也有了密衛身份。他以舊部身份追隨黃得功,成為了草原悍匪,不過他的終極任務是,一旦黃得功膽敢背叛大明,他要負責砍下黃得功腦袋。
當然,這個任務目前沒有任何跡象,他依然是黃得功的左膀右臂。不過在外麵野久了,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呢,反正現在這幫馬匪跟紀律嚴明的新六衛氣質完全是兩種人。
當鄒凱領著王錦等人到達左路軍營地後,尋人小隊徹底傻眼,一個個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出發時隻有三萬人的平遼左路軍,現在是羊吼馬嘶,人來人往,一個接一個蒙古包直接搭到了天邊。氈房、羊圈、牛欄、馬棚延綿至少二十裡,簡直是無邊無際。
如果不是隨處可見的奇怪明旗迎風招展,王錦他們怎麼也不相信這是平遼左路軍,這麼大的營盤,這得裝多少人啊?怪不得一路上鬼都沒一個,敢情全在這了。
精銳尋人小隊的悍卒們此時有些心驚肉跳,他們感覺掉進了韃子窩。
蒙古小孩光著腳丫在踩成黑泥的草地上搶著光溜溜的大棒骨,蒙古婦人扛著乾草堆鋪散給羊馬,蒙古老頭躬在帳篷外修補破洞,還有些蒙古老婦雙眼無神的抱著羊羔取暖,有些蒙古小夥子在修理木車。
王錦震撼莫名。
“這裡有多少人啊?”
鄒凱一臉苦澀。
“二十六萬七千人,還不算左路軍。”
左路軍真的牛逼大發了,簡直是創亙古奇觀。他們一路橫掃,開始還要打一下,後麵不用打了,小部落直接投降,大部落交涉一下,隻要保證不殺人,他們也投降。
要插旗是不是?一塊破布,一碗羊血,一個大大的明字隨處飄揚。
我都投降天可汗了,隔壁的怎麼能不投降呢,先降的部落帶路,去收拾附近的部落
左路軍完全是帶著一群又一群的牧民長途行軍,打仗,不存在的,根本不用他們動手,他們的隊伍在草原上滾雪球,滾著滾著,連方向都搞不清了。
蒙古人帶著奇奇怪怪的目的指路,你說往東,他說往西。東邊有河流可以紮營,西邊有大草場可以弄點乾草,北邊有山可以躲風雪,南邊有個部落羊挺多。
連蘇布地都有點繞糊塗了,隻是感覺他們距離建奴越來越遠了,反正他決定沉默。
搞到現在,他們終於走不動。三十萬人,幾百萬牛羊馬,連左路總指揮章世明都搞不清楚,他們是來收降蒙古人,還是被蒙古人同化了。
他們不敢亂動了,因為動起來完全控製不住,極有可能還要加人。而且他們已經真正迷路了,隊伍裡沒有一個正經文官,這幫莽夫完全不知道怎麼辦。
黃得功曾經偷偷的找章世明,要不,我們跑吧。
跑,往哪跑?
方向都不太搞得清楚,他們補給也早沒了,沒有蒙古人,他們全得餓死。
蒙古人也不跑,頭人要跑跑你的,聽聽朵顏兄弟說的,跟著天可汗的隊伍過好日子,怎麼都比草原上強,草原上已經快過不下去。
好了,誰也不離分,相親相愛一家人。萬眾一心、排除萬難也要追隨那個四歲的天可汗,大明左路軍徹底被套牢。
當初吼出不插旗就祭旗的劉肇基坐在草堆上,機械的用刀石來回磨著自己的馬刀,望著似乎無窮無儘的羊血明旗,一臉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