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眾人以為此事即將塵埃落定之時,呂維祺弱弱的開口了。
“陛下,各位大人,下官有……有奏。”
除了朱慈炅眉目含笑充滿鼓勵,幾位大佬全皺著眉頭盯著他。
朱慈炅對正氣值滿滿的吳宗達充滿怨念,因為這混蛋說話語氣太不把朱慈炅放眼裡了,跟來宗道簡直一個模子。
來宗道是天啟臨終托孤的閣老重臣,你這東西打哪出來的?或許吳宗道其實是想展示他的正氣傲骨,但朱慈炅的小冊子裡詳細記錄了侍郎以上的官員背景。
吳宗達是官宦世家出身,他叔父吳中行就是那個逮著張居正死懟的禦史,這種家族,看起來清廉無比,但實際呢?
吳宗達一樣是大地主,常州推進皇民土地策時,吳宗達家裡光祭田就是一千八百多畝,還報到了禦前,吳宗達雖然大手一揮支持交地,可他自家的土地可沒多少。
他侄兒跟秦商合夥搞鹽業,這個行業乾淨嗎?就算是正常的鹽業,他家的鹽引怎麼來的,跟吳宗達一點關係都沒有?
他另一個侄兒是絲商,他家的生絲生意裡還有吳宗達的乾股,說是侄兒孝順的,實際怎麼回事,誰不明白。
吳宗達本人確實不搞行賄受賄,但是利益輸送那套不要太辣眼睛,隻是朱慈炅不計較這種小事罷了,真要一塵不染,大明就沒一個官員了。
但他喵的,說話這麼大聲,就算你有理,也嚇到朕了。孔貞運這王八蛋,朕早說要講禮了,你給朕拖到現在還沒搞,看看,緋袍官員都這麼沒禮貌。
看到呂維祺出來,朱慈炅暗喜,好樣的,懟死這幫蠅營狗苟的混蛋,朕給你點讚。
“呂卿不用緊張,開會討論嘛,有話直說。”
呂維祺快速整理思路,有了點自信,緩緩開口。
“回陛下,臣想先講三事。
臣妻舅在臣家裡幫閒,平時買菜,有一日他拿出一堆散幣讓臣給他換成通寶。哦,陛下,散幣就是曆代通寶。
臣當時十分疑惑,追問之下,才知道,朝廷散幣換通寶,法定是兩文換一文,工部銀行和戶部銀行都是這麼換的,可是民間竟然是五文換兩文。
南京城裡的人當然都到銀行換通寶,可是賣菜的鄉民不知道,他們手中的散幣不值錢了,竟然有人可以用重啟通寶漁利。
臣驚訝無比,也為我重啟通寶的質量深感自豪,當時倒是沒有深想。
第二件事是臣小兒,他在善和坊蒙學讀書,其同窗多為市井平民子弟。有一日,他跑到我書房哭著吵著要枚紅繩大通寶,掛脖子上。
臣才知道他們蒙學的小孩,人人脖子上都掛枚重啟大通寶,說是有辟邪之效。大通寶是兌換貨幣,方便百姓使用,鑄造不多。
可是在民間,它似乎另有價值,市井祭祀婚嫁,都以大通寶為佳。曆代大錢皆為民所棄,緣何此物似乎也有溢價,甚至成為童子壓勝錢,臣不得其解。
第三件事是臣巡視工部銀行江寧支行時,遇到一位湖廣的糧商,他攜三千兩銀錠來南京換銀元。
臣大為驚訝,工部銀行在承天府,江陵、襄陽、武昌、寶慶、衡陽、長沙、嶽州、施州、黃州已經成立了十家分行,再加上戶部銀行,據臣所知永順寶靖兩個宣慰司都已經有代換點。
臣問他,為何不在湖廣本地換成存折,到南京再取用,這麼多銀子也不安全啊。
他說,存折是方便,但他生意不大,利潤不高,異地存取有收費,百兩抽二,他三千兩要交六十兩,不劃算。
臣問他為何又願意到南京存了,他說,南京有無記名的存折,這個就不用繳費了。
而且,湖廣銀元早換沒了,那邊的銀錠還要算火耗估成色,他三千兩實際要變成二千八百兩,地方太黑了。銀元就沒有這麼多事,有多少就是多少。
臣問他,你把這麼多銀子換成幾張紙不怕嗎?他說,陛下收了楚王那麼銀子,哪裡還看得上他這點小錢,他還說陛下是天上星宿、千古明君,絕對不會不認他的存折。
吳侍郎剛剛說銀元虛重,但在地方,在民間,臣認為銀元是真重,每枚銀元上都附加有陛下之諾。從實際來看,無論大小通寶,還是銀元都已經升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