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小穿著她爹訓練常服,滿是補丁又舊。
門再次被推開,室內瞬間安靜下來。
走進來的是一位四十歲上下、戴著深度眼鏡的男教員。
他手裡拿著花名冊,眼神銳利如鷹隼,快速掃過全場,在幾個明顯緊張的新學員臉上略作停留。
最後,在王小小那張過分年輕且異常平靜的臉上停頓了半秒。
他嚴肅:“我是你們局部解剖學的教員,姓嚴。這裡,是你們軍醫生涯真正開始的地方。在這裡,你們要忘記害怕,忘記惡心,忘記你們之前學過的所有紙上談兵。你們唯一要記住的,就是尊重每一具為醫學貢獻的身體,以及,精準!”
他沒有多餘的廢話,直接走到中央最大的那張實驗台前。白色的蓋布下,勾勒出一個清晰的人形輪廓。
嚴教員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今天第一課,不講理論,直接上手。認識我們最親密的‘夥伴’,也是你們未來工作中最需要了解的核心,胸腹腔臟器。”
唰地一聲,他沒有任何預兆地掀開了蓋布。
一具已經做過初步處理的男性遺體暴露在空氣中,皮膚呈現出一種灰敗的、被固定液長期浸泡後的特殊質感。
周圍立刻響起幾聲抑製不住的抽氣聲,有人猛地彆開頭,喉結劇烈滾動。即使是那些強作鎮定的,臉色也微微發白。
“看這裡,”他的刀尖精準地落在胸骨劍突下方,“打開胸腹腔的標準入路之一。下刀要穩,層次要清晰,避免破壞深層結構……”
他一邊說,一邊利落地劃開皮膚、皮下組織、肌層,動作流暢得像演練過千百遍,暴露出一個完整的胸腹腔。
各種臟器以一種極具衝擊力的方式呈現在這群新生麵前。
心臟、肺葉、肝臟、胃、腸管……它們不再是彩圖上的模樣,而是帶著重量、質地和強烈氣味的實體。
“現在,兩人一組,輪流上前。我要你們看清楚每一個臟器的正常位置、形態、毗鄰關係。用手去觸摸,去感受它們的韌度、大小。”
嚴教員冷冽的目光掃過眾人,“誰先來?”
學員們麵麵相覷,一時間沒人敢動。
那視覺和氣味的雙重衝擊,足以讓最勇敢的人也猶豫片刻。
嚴教員的眉頭皺了起來,顯然對這種怯懦很不滿。
他的目光再次掃視,最終落在那張始終沒什麼表情的臉上。
“你。”他指向王小小,“叫什麼名字?”
“報告教員,王小小。”她的聲音平穩,沒有一絲顫抖。
“王小小,你過來。”嚴教員命令道,“還有你,”他隨手點了旁邊一個臉色發白的男學員,“你們組,第一個。”
所有目光瞬間聚焦在王小小身上。
王小小心裡罵到屮。
這是把她當做軟柿子嗎?
局部解剖學,是到不了五臟六腑的,這是下馬威。
這個教官拿她立威。
她打開包,拿出口罩戴上,沉默地走上前,戴上旁邊托盤裡準備好的橡膠手套。
手套有些大,更顯得她手腕纖細。她走到遺體右側,目光落在暴露的胸腔內。
男學員磨蹭著走過來,眼神躲閃,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觸摸心臟,感受心包。”嚴教員下令。
男學員手指顫抖著,遲遲不敢落下。
王小小沒有猶豫,她的右手平穩地探入胸腔,指尖輕輕觸碰到那枚安靜而有力的器官。
她的動作很輕,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謹慎和尊重,仿佛怕驚擾了什麼。
她按壓了一下心肌,感受其特有的韌性和厚度,然後手指上移,仔細觸摸包裹心臟的心包膜。她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眼神專注,像是在完成一項普通的作業。
很多東西,刻在骨子裡,她想裝成生手,是不可能的。
那就狐假虎威,利用二科的威名。
“描述觸感。”嚴教員盯著她。
王小小利落回答:“心肌堅實,有心包膜包裹,光滑。”
“你呢?”嚴教員看向那個男學員。
男學員猛地咽了口口水,結結巴巴:“……軟、軟的……有點滑……”
嚴教員冷哼一聲,顯然極不滿意。“繼續,肝、胃、脾……”
王小小依次操作,她的動作始終穩定,描述雖然簡潔,但都用詞準確。
相比之下,她的搭檔幾乎全程夢遊,碰一下就像觸電般縮回。
嚴教員的目光一直銳利地停留在王小小身上。
這個女孩太鎮定了,鎮定得不像第一次接觸屍體。
她的動作裡有一種超越新生的冷靜和熟練感?
但這怎麼可能?
“你以前接觸過解剖?”嚴教員突然發問,聲音帶著探究。
實驗室裡更加安靜了。
王小小抬起頭,迎上教員審視的目光,眼神坦然而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