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去到的是徐老哥家。
他正坐在自家院子的樹蔭下編筐,一條褲管空蕩蕩地卷著,旁邊放著一副顯然很笨重的木質假肢,接受腔和皮帶固定著,磨損得很厲害。
看到隊長帶著兩個穿軍裝的小崽崽來,徐老哥有些疑惑地站起身。
王小小趕緊上前說明來意:“徐叔叔,您好,我們是部隊後勤部門的,想了解一下您用的假肢方不方便,有什麼問題,我們看看能不能想辦法改進一下。”
徐老哥先是一愣,隨即臉上綻開笑容,連連說:“部隊還沒忘了我們啊?好,好!快坐快坐!”
他指著那副假肢,話匣子就打開了:“小同誌啊,不瞞你說,這東西沉,走不了遠路,硌得疼,這接口的地方,夏天捂得慌,還磨破皮,老遭罪了。能輕點、舒服點就好了。”
王小小仔細地看著那副舊假肢的結構,用手掂了掂重量,自己詳細記錄下張大爺的感受和需求。
她還蹲下身,非常禮貌地詢問:“徐叔叔,我能看一下您的殘肢部位嗎?”
徐老哥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卷起了褲管。
王小小觀察了殘端的形狀、皮膚狀況,默默記下數據。
他們又去拜訪了木老哥。
“哎呦!隊長!稀客啊!還帶了兩位小解放軍同誌?快,屋裡坐屋裡坐!”
隊長笑著介紹:“老木,這是部隊後勤來的同誌,專門來看看你的腿,想聽聽你用那假肢有啥不方便的,看能不能給你弄個更好的。”
木老哥一聽,眼睛頓時亮了,煙也不抽了,激動地用手比劃著:“哎呀呀!這可真是……部隊還惦記著我們這些老骨頭呢?好事!大好事!小同誌,你們想問啥儘管問,我老木彆的不行,就是能說!”
他也不用王小小多問,自己就打開了話匣子,神情變得有些悠遠:
“說起這假肢啊!唉,剛傷殘那會兒,在醫院醒來,看到這條腿沒了,心裡頭那是哇涼哇涼的,跟灌了鉛水一樣,沉得透不過氣。
就想著,完了,這輩子算是個廢人了,回家也是拖累婆娘娃崽的包袱。”
“後來,組織上說要給配假肢,我心裡頭又是盼又是怕。盼的是能重新站起來,怕的是不知道是個啥玩意兒,要多少錢。
等真發到手了,那麼個木頭鐵疙瘩,看著就笨重,心裡頭還是冷颼颼的。
後來村裡小扇子斷腿,就這麼一副家夥什,居然要七十塊錢!我的個老天爺!那時候七十塊是多大一筆錢啊!夠我們一家子嚼用兩年了!”
木老哥的情緒變得激動而感激,他用力拍著自己的那條好腿:“國家待我們是真不薄啊!這麼金貴的東西,說給就給了!沒讓我們自己掏一個子兒!非但這樣,每年年底,隊裡還把那三十塊的補助金,一分不少地送到我手上!三十塊啊!”
他伸出三根手指,反複強調著,眼眶微微有些發紅:
“小同誌,你們彆小看這三十塊!靠著這筆錢,我家那三個娃崽,才能一個個都把書念下去!買本子、買筆、交學雜費,愣是沒讓他們一個輟學!
我大閨女,爭氣啊!
今年要高中畢業了!是咱們隊裡少有的文化人!你說,這要不是國家和部隊一直記著我們,哪有今天?”
他看向王小小和賀瑾,眼神裡充滿了真摯的謝意:“所以啊,這假肢沉點、磨點,算個啥?跟國家和部隊給我們的恩情比起來,這點不方便,我能忍!心裡頭是暖和的!”
王小小和賀瑾認真地聽著,王小小飛快地在本子上記錄著。
王小小的心裡更是受到了巨大的觸動。
她原本是來聽不方便和抱怨的,卻聽到了一段充滿感恩的歲月故事。
她一定要解決物理上的不方便,更是在守護這份沉甸甸的恩情和暖和。
她蹲下身,聲音更加柔和:“木叔叔,您說得對,國家不會忘了你們。但我們還是希望您能更舒服點。您再仔細跟我說說,平時走路、乾活時,它到底哪裡最磨?哪裡最不得勁?咱們把它改好了,您不僅能送孩子上學,還能看著他們更有出息,對不對?”
木老哥哈哈一笑:“對對對!小同誌你說得在理!來,我好好跟你說說,這玩意兒硌在我這骨頭茬子上啊,那是真疼……”
木叔叔巨能說,他的媳婦更加能說。
如果不是天要黑了,他們死命拒絕,說爹娘等著他們吃飯,木叔叔他們還不放他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