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小和賀瑾來到門衛處。
王小小怎麼沒有看到徐叔??
門衛告知,徐富貴已經被警衛隊帶進去了。
王小小到了自己辦公室,看見徐叔早就等著了,手裡拿著木質的假肢。
徐富貴手裡拿著的,正是這個時代最常見的小腿假肢。
那接受腔由一塊硬木粗略鑿成,內壁光滑但形狀僵硬,像個粗糙的木杯,邊緣打磨得能硌死人,全靠頂部延伸出的粗糙皮帶捆在大腿上懸吊。
下方連接著一根堅硬的木質承重支柱,底部是一個簡陋的木質假腳,外麵包裹著一層磨損嚴重的微孔橡膠,勉強維持人腳的形狀。
整副假肢沉重無比,所有關節都是僵死的,行走時隻能依靠腰力拖著走,每一下都重重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徐富貴苦笑著掂量它:“老夥計,沉得很,走不了二裡路,這大腿根就跟磨掉層皮似的。”
王小小抱著這個假肢
50元錢呀!
這種破假肢,就是踝關節用了最便宜的處理,隻能單純的能活動一下,木頭是全部手工完成,做了防水處理,吊帶在外,幾片橡膠,幾個皮革,就要50元錢。
最讓她絕望的是,就是這樣一件在她看來“一無是處”的產品,已經是這個時代能提供給傷殘軍人的‘最好’的選擇,並且價值不菲。
王小小心碎了。
她做的小腿假肢有8斤,改成鋁合金後可以是6斤,她都嫌棄重。
而徐叔的木製假肢,起碼有12斤重。
兩人也沒有啥寒暄,王小小立馬調製好石膏。
徐富貴聽著小小的話,把棍子插在陰模中間。
王小小倒入石膏。
王小小:“徐叔,我還需要你的腳做陰模,這個是你專屬的腳。”
徐富貴撓頭傻笑,他專屬的腳。
徐富貴把桌麵上的東西,清出來一塊。
王小小繼續就地取材,給他做了陰模,程序兩人都熟悉,20分鐘外麵就乾了。
她拿著筆在陰模上畫橫線豎線。
徐富貴心裡吐槽,龍生龍鳳生鳳,這個小崽崽就是老大的種。
老大以前畫的地圖,神仙來了都不知道,但是老大就是能說得頭頭是道。
“小小,你這畫的是啥?地圖啊?”他忍不住問道。
王小小頭也沒抬,筆尖在一個骨突點附近畫了個圈,語氣專注地解釋:“徐叔,這不是地圖,這是‘施工圖’。”
她終於畫完最後一筆,直起身,用筆點著那些線條:
“最好的接受腔,必須是專人專用的。世界上沒有兩條一模一樣的殘肢,你的骨頭茬子在哪,肉哪厚哪薄,哪怕壓哪能吃勁,隻有你自己知道。”
她指著那個圈,“比如這裡,是你脛骨末端,骨頭硬,皮包骨,壓力大了就疼,得避讓,我得在陽模上把這地方刮掉一點。”
她又指向另一處肌肉豐滿的區域,而這裡,肌肉多,能承重,就得給它施加壓力,讓它能把身體撐住。我畫的這些線,就是告訴我哪裡該刮,哪裡該補。這樣最後做出來的接受腔,才是你徐富貴‘長’在身上的,而不是讓你去將就一個現成的‘木桶’。”
她抬起頭,看著徐富貴,眼神清澈而堅定:“它得適應你的腿,而不是讓你的腿去適應它。這才是最根本的區彆。”
王小小畫風一轉:“不過現在隻有你能專人專用,其它的還是量產,接受腔隻能做成小號、中號、大號,畢竟傷患人太多了,國家窮,但是絕對我生產出來吊打市麵上假肢一百倍。”
徐富貴聽著,臉上的好奇慢慢變成了恍然,最後沉澱為一種深刻的觸動。
他當兵這麼多年,用的、穿的、使的,都是製式裝備,講究的是統一、是標準。
從來都是人去適應東西,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聽到“東西來適應人”的道理。
他看著那個被畫滿了標記的石膏模子,又看了看旁邊那根沉重粗糙的木假肢,再看向眼前這個一臉認真、汗漬還沒乾透的小姑娘。
他心裡那點因為等待而起的焦躁,徹底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信任和一絲酸楚的暖意。
“他娘的……”他低聲嘟囔了一句,像是感慨,又像是罵街,但語氣裡沒有絲毫負麵情緒,“讀書人的腦子,就是不一樣,老子以前那罪,算是白受了。”
他不再多問,隻是安靜地坐到一邊,看著王小小對著那“施工圖”開始準備工具,眼神裡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期待。
王小小開口問道:“徐叔,我們軍裡有大腿截肢的軍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