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王漫那套非黑即白的邏輯裡,沒有情有可原,隻有法理如山。
這一刻,王小小深刻地體會到了什麼叫作繭自縛。
也明白了,管理這頭正義豬豬,遠不是給他派點活兒那麼簡單。
她需要隨時準備扮演一個最高法院大法官,去裁決那些她從未想過的、令人啼笑皆非的案件。
王小小深吸一口氣,壓下那股想把兩隻兔子直接塞進王漫嘴裡讓他閉嘴的衝動。
她的大腦飛速運轉,像一個精密的機器,必須在瞬間處理完情感、規則、家庭和諧和未來管理等多重數據。
她先看向軍軍,語氣平靜但不容置疑:“軍軍,兔子放下。”
軍軍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委屈得快要爆炸,但看著姑姑那雙不容置疑的眼睛,還是癟著嘴,極其不情願地把兩隻兔子放在了地上,小眼神跟刀子似的剜著王漫。
王漫見狀,微微點頭,似乎對規則得到執行表示滿意,上前一步就準備去拿屬於公家的那一隻半。
“等等。”王小小開口阻止了他。
王漫動作一頓,清澈的眼睛裡第一次流露出明顯的困惑,看向王小小,仿佛在問:規則執行了,但又為什麼不讓拿?
王小小沒有看他,而是指著地上的兔子,對軍軍說:“軍軍,你違反了我們之前關於‘大型狩獵’才需上交的規定,私自擴大解釋規則,試圖侵占堂哥的勞動成果。罰你今晚負責把這兩隻兔子剝皮清理乾淨,下水歸你,算是給你的辛苦費。兔肉全部上交。”
軍軍愣了一下,腦子一下子沒轉過彎來。兔子全交了?但下水歸他?兔肝兔心炒辣椒也是好東西!好像沒那麼虧了?他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接著,王小小才轉向王漫,目光平靜地看著他:“王漫。”
“在。”王漫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板,像是在接受上級問話。
“你嚴格執行規則,原則性很強,這點值得表揚。”王小小先肯定了一句,看到王漫的眼神亮了一下,但隨即話鋒一轉,“但是,你犯了三個錯誤。”
王漫臉上的困惑更深了,眉頭微微蹙起,顯然無法理解自己“按章辦事”怎麼會有錯。
王小小聲音清晰,像法官宣讀判詞:“第一,規則解讀錯誤。部隊製定的七成上交規則,前提是針對‘有獵戶證的獵人後山狩獵所得’。軍軍是孩子,沒有獵戶證,他利用課餘時間抓捕的零星野兔,屬於他的個人勞動所得,不在規則管轄範圍內。你未能準確理解規則適用範圍,進行了錯誤解讀。”
王漫怔住了,嘴唇微張,似乎開始努力回想並重新解析那條規則的每一個字。
王小小繼續道:“第二,處理方式錯誤。即使規則適用,在你和軍軍出現分歧時,正確的流程是上報給我裁決,而不是強行要求對方執行你個人的、可能存在錯誤的解讀。你的行為導致了內部矛盾,破壞了團結。”
“第三個錯誤,我少族長給你下達的命令,不管彆人公不公平,不許多管閒事,這個錯誤更加致命,你一點也沒有做到,你隻能要求自己按照規則做。”
她看著王漫那雙因為陷入邏輯混亂而顯得有些迷茫的漂亮眼睛,給出了最終判決:“因此,基於你的錯誤,罰你負責監督軍軍完成兔子清理工作,並在他完成後,你親自將兩隻兔肉全部煮熟。今晚大家加餐。”
院子裡一片安靜。
軍軍眨巴著眼,突然覺得姑姑簡直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人!
兔子肉大家吃了,他沒虧,還白得了下水,而且居然是那個討厭的正義豬豬親手給他做熟了?這感覺有點奇妙!
王漫則徹底陷入了沉默。他微微低著頭,好看的眉毛緊緊擰著,顯然正在用自己的那套邏輯體係,瘋狂地運算、驗證、重組王小小剛才的話。
規則有適用範圍?
不是獵人的個人勞動不在集體規則內?
執行規則前需要確認解讀是否正確?
違反流程會導致破壞團結?
少族長下達的命令,不管彆人公不公平,不許多管閒事,做為族人,他半點沒有執行,這個是錯誤的。
一條條規則衝擊著他的固有認知。
過了好半晌,他才抬起頭,眼神裡的固執消退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更複雜的規則所征服的認真。
他看向王小小,鄭重地點了點頭:“是。我理解了。我接受處罰,並會完成後續工作。”
然後他轉向還在發愣的軍軍,一板一眼地說:“軍軍,請開始清理兔子,我會在此監督並提供必要協助。”
軍軍:“……”
王小小看著這一幕,心裡終於鬆了口氣。
她知道,這次裁決隻是暫時平息了風波,遠未真正解決問題。
但至少,她成功地向王漫腦中,忽悠輸入了“規則的相對性”和“流程的重要性”“少族長的命令”三條新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