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將碰碰車場外圍的合金柵欄染上一層冰冷的金屬光澤。龍天指尖撫過鏽蝕的圍欄,鐵腥味混雜著某種生物機油的甜膩氣味鑽入鼻腔。場內,十八道身影如同棋盤上靜默的黑子,他們的瞳孔泛著無機質的石英光澤,倒映著穹頂巨大傳動裝置咬合運轉的複雜投影。
少年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白汽在寒夜中凝成細小的霜晶。他解開袖扣的瞬間,腕表鏡麵精準折射出九點鐘方向敵人衣擺下隱藏的槍械輪廓——槍管泛著蒼蠅複眼般的多重複合幽光,扳機處纏繞著神經突觸狀的生物傳感導線。
“龍家…倒是舍得下本錢。”龍天舌尖抵住上顎,耳內植入的微型玉蟬探測器發出高頻蜂鳴。視網膜上瞬間疊加起淡藍色的全息數據流,清晰地標注出每個375號產品後頸處跳動的紅色弱點標記——那是它們核心處理器與運動控製單元的物理接口,如同被植入的致命後門。
巨型散熱風扇的葉片開始瘋狂旋轉,切割著粘稠的夜風。龍天逆風而立,長發揚起時,露出頸間皮膚下若隱若現、仿佛由發光生物電路構成的赤紅色龍形紋路。
他毫不猶豫地將風速控製旋鈕擰至極限,狂暴的氣流卷起滿地邊緣異常鋒利的合金代幣形似古銅錢),這些代幣如同被賦予生命的飛刃,在迎麵衝來的仿生人臉上、身上割裂出細密的、晶片剝落般的傷口。
操作間的強化玻璃窗上蒙著一層暗紅色的冷凝液薄膜。龍天透過這層濾鏡,冷靜地觀察著內部的控製麵板。那些按鈕的排列方式形成了一種非標準的加密結構圖。
他隨手從腳邊拾起三枚冰涼光滑的鵝卵石。當第一枚石子精準擊碎標記為“核心節點a”的按鈕時,整個碰碰車場驟然響起一陣低頻的、如同巨型變壓器過載般的沉重嗡鳴。
三號碰碰車的皮革座椅縫隙開始滲出粘稠的黑色冷凝液。龍天屈指敲擊方向盤,金屬的回音裡竟然夾雜著幾不可聞的、被錄製的孩童嬉笑電子音效。
九具375號產品如同被統一指令激活,動作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遲滯,如同提線木偶般各自入座。它們的合金關節在彎曲時發出類似老舊液壓杆的沉悶聲響,槍械上膛的動作整齊劃一得令人心悸。
碰碰車啟動的刹那,能量引擎的低吼震動車身。龍天瞳孔驟然收縮。他鬆開安全帶的動作流暢而迅捷,如同演練過千百遍。身體順勢矮下,後腰緊抵住冰涼的車艙鋼板,左輪手槍自腋下閃電般穿出。
子彈高速旋轉,穿透三層飄落的合金代幣間隙,精準無比地射入九號車主左眼窩——爆裂開的不是血肉組織,而是漫天飛濺的精密齒輪、軸承和閃爍著電火花的微型元件,這些零件在空中短暫地勾勒出一個殘缺、扭曲的複雜生物編碼圖案。
“375號產品,序列…驗證通過。”少年吹散槍口若有似無的電子激發殘留微粒,冷漠地看著失去“眼球”傳感器的仿生人用機械手指蘸取從斷裂管線滲出的機油,在方向盤上畫出一個歪歪扭扭的哭臉符號。“龍似真教授的惡趣味,還是這麼…缺乏新意。”
流彈帶著灼熱的氣流擦過車頂的防水篷布,燒熔的尼龍纖維如帶著火星的黑雪飄落。龍天猛打方向盤,車身險之又險地避開致命一擊,車輪碾過四號車主被炸斷的合金手臂,金屬骨骼與強化柏油路麵劇烈摩擦,迸射出如同錯誤代碼般閃爍的橘紅色火星。
他反手將第二枚鵝卵石擲向五號車暴露在外的能源核心,幽藍色的等離子火焰轟然爆開!在炫目的火光中,他瞥見自己倒映在七號車後視鏡裡的眼睛——瞳孔深處,仿佛有兩簇冰冷的、非人的能量光點在躍動。
風扇的轟鳴驟然拔高到撕裂耳膜的頻率。龍天在撲麵而來的疾風中眯起眼睛。二號車主射偏的一發子彈被狂暴的上升氣流裹挾、托起,如同被精確製導般,詭異地劃出一道弧線,精準洞穿了場外一個觀察者的眉心!
那人倒下時脖頸呈詭異的九十度彎折,斷裂處湧出的並非血液,而是閃爍著幽光、內部似乎有無數細小光影在舞動的加密數據流,伴隨著失真的《霓裳羽衣曲》電子樂片段。
“嗬,倒是省了顆子彈。”少年輕哼一聲,腕間的玉蟬探測器突然傳來灼燙感。眼前的全息界麵瞬間彈出刺目的猩紅警告:【警告:神經同步率:77→65持續下降)】。他渾不在意地扯開衣領,鎖骨下方蔓延的赤紅色生物電路紋路已爬至心口區域,那“龍爪”形態的發光結構,正緊緊覆蓋在他突突跳動的頸動脈之上。
當第三枚,也是最後一枚鵝卵石帶著破空聲擊中總控台標記為“緊急製動”的按鈕時,整個車場陷入一片死寂,隻有能量泄露的“嘶嘶”聲和金屬冷卻的“劈啪”聲在回蕩。燃燒的碰碰車殘骸間,唯一結構尚算完好的三號車,正被某種無形的牽引力緩緩拉向最陰暗的角落。
龍天倒車鏡的碎片中,映出最後那個靜靜站在車旁的375號產品——它的麵部擬真皮膚正在高溫下融化、剝落,露出下方由高強度聚合物與合金骨架構成的、帶有明顯早期實驗型號特征的仿生麵部結構,冰冷而毫無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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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彈穿透那仿生麵結構眉心處預留的傳感器接口孔洞。爆裂的瞬間,龍天似乎捕捉到一陣極其尖銳、如同底層程序崩潰時發出的高頻電子噪音。
仿生人軀體徹底解體,化作無數飛散的、發出清脆碰撞聲的微型加密存儲器形似小鈴鐺),每個存儲器外殼都蝕刻著“光緒七年江南製造局”的仿古銘文。他彎腰拾起一枚尚在輕微震動的“鈴鐺”,指腹摩挲下,發現其核心竟是一個被壓縮封存的、振翅欲飛的機械青蟬全息投影。
旋轉木馬區方向傳來的劇烈爆炸聲如同遠古巨獸的咆哮,衝擊波讓地麵都為之震動。龍天毫不猶豫,踏著滿地狼藉的合金碎片與燃燒殘骸向硝煙彌漫處奔去。
濃煙中,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龍巧雲——她正站在那匹燃燒的獨角獸木馬殘骸之上,五十弦箜篌在她手中奏響。無形的聲波利刃精準地撕裂空氣,將三名試圖圍攻她的375號產品牢牢“釘”在後方巨大投影幕布上,幕布上正循環播放著《清明上河圖》的高清數字掃描影像。
“哥!”龍巧雲看到他,緊繃的神色稍緩,指尖掠過一根染著暗色冷凝液的琴弦,聲音清冽,“注意,它們的核心液有聚合反應!”隨著她話音落下,那三名被聲波束縛的仿生人突然劇烈抽搐,體內能量核心過載,猛地爆裂開來!
飛濺而出的並非碎片,而是大朵大朵由高強度記憶合金瞬間塑形而成的金屬牡丹!這些閃爍著冷硬光澤的“花瓣”呼嘯著掠過龍天耳際,在他身後的虛空中短暫地拚合出一幅動態的、顯示著能量流動路徑的複雜圖譜。
龍天眼神一凜,毫不猶豫地將手中那枚“加密存儲器”擲出!石塊在空中劃過一道精準的拋物線,“鐺”一聲脆響,擊中了隱藏在旋轉木馬基座下方的備用高能燃料輸送管!烈焰如同被束縛已久的火鳳凰,轟然展翅騰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