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禁:妄圖稱帝為皇者,死!
冰冷的文字,一條條,一列列,帶著鐵鏽般的沉重氣息,烙印在龍天和龍巧雲的眼底、心頭。龍天逐字讀著,瞳孔時而收縮,時而放大,握著紙箋的手指關節微微泛白。這與他想象中煌煌大族、威嚴森森的族規截然不同!
處處是“逃”,處處是“活”,卻又在關鍵時刻要求“舍身”,要求“必救”。矛盾重重,卻又仿佛環環相扣,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以生存為名的網。
龍巧雲纖細的眉頭緊緊蹙起,指尖無意識地劃過那條關於“可背叛”、“可傷害同族”的條款,又停在“人性值”和“自裁”的字眼上。少女的心湖被投入了巨石,波瀾翻湧。
“哥哥,”她聲音微顫,帶著難以置信的困惑,“這…這規矩好生古怪。既說‘無分貴賤’‘血脈平等’是死律,嚴厲如斯,卻又允許對族人說謊,甚至…在不得已時傷害?這般寬鬆與嚴酷,如何並存?”
庭院裡的風似乎也凝滯了,夕陽的餘暉將三人的影子拉得悠長,投在布滿歲月痕跡的青石板上,像幾道沉默的碑文。
龍語默無聲地踱近,他的腳步很輕,落在石板上卻仿佛帶著千鈞的重量。他看到了兄妹二人臉上凝固的震驚與不解,那是一種對古老生存法則的陌生和抗拒。他深邃的目光掃過那兩張承載著沉重曆史的紙箋,最終落在龍天和龍巧雲年輕而困惑的臉上。
“難以理解,是麼?”他的聲音低沉,像穿過幽穀的風,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疲憊與洞悉世事的滄桑。“覺得處處矛盾,進退維穀?”
龍天猛地抬頭,迎上龍語默的目光,那裡沒有責備,隻有一種深沉的、近乎悲憫的理解。“是,語默叔。這準則…讀來隻覺處處是悖論。
既要我們惜命如金,遇強則避,為何又要我們在族人危難時,明知可能重傷甚至瀕死也要撲上去?既要我們‘背叛’自保,為何‘害命’又成死令?既要坦誠,又許謊言…這其中的界限,如何把握?”他的聲音帶著年輕氣盛的銳利,也帶著尋求答案的急切。
龍語默的目光投向庭院深處,仿佛穿透了層層疊疊的屋宇,望向了時空儘頭那一片血與火的焦土。“這不是悖論,孩子。這是龍家,用無數鮮血和消亡,在萬丈深淵邊緣,踏出來的一條生路。一條…極其狹窄,卻必須走下去的路。”
他頓了頓,聲音更沉,每一個字都像淬過寒冰:“準則第一條,為何是‘存身為本’?因為活著,才是守護的根基。龍家再強,若血脈斷絕,一切皆是空談。我們避世,我們隱匿,我們甚至允許‘背叛’…一切的前提,是讓‘龍’的血脈延續下去。這條血脈,就是龍家存在的唯一意義。”
“那為何又要‘必救’?”龍巧雲忍不住追問,清澈的眸子裡滿是掙紮,“明知可能送死…”
“因為‘龍’之所以為‘龍’,而非蛇蟲鼠蟻,”龍語默的目光陡然變得銳利如刀鋒,直刺人心,“就在於這‘必救’二字!若見同族陷危,隻因惜命便袖手旁觀,那與茹毛飲血的野獸何異?龍家還能稱之為‘家’麼?活著,是為了守護同族;而守護同族,有時就需要用命去填!這其中的火候…”他微微閉了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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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你們自己去經曆,去體悟。記住,救,是本能,是‘龍’心所向;但‘能救’與‘救得了’,是兩回事。準則第五條說‘事不可為’方可退,這‘不可為’三字,重逾千斤。判斷錯了,便是多添一具屍骨。”
他指向第七條關於謊言的部分:“至於‘真’與‘謊’…人心脆弱,真相有時比利刃更傷人。一句‘善意的謊言’,若能護住一個族人活下去的念想,讓它繼續燃燒,那這謊言,便比冰冷的真相更有價值。
但若謊言會帶來實質的傷害,會導向死亡…那便一個字也不能吐!這其中的尺度,關乎人心冷暖,也關乎生死存亡。”他的目光掃過龍天和龍巧雲,“你們需記住,龍家的‘真’,永遠服務於‘生’。”
“那‘階級死律’呢?”龍天問道,他始終覺得這條太過嚴酷。
龍語默的神情瞬間變得無比凝重,甚至帶著一絲刻骨的痛恨。“那是我們龍族,險些覆滅的根源!”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金鐵交鳴般的寒意,震得庭院裡的空氣都在微微顫抖。
“古早之時,龍家何其煊赫?盤踞皇都,俯瞰仙界,科技淩駕諸天!然,便是這‘階級’二字,如同跗骨之蛆!嫡庶之分,血脈高低,尊卑有序…內耗、傾軋、背叛!強者視弱者為螻蟻,肆意踐踏;弱者心懷怨毒,暗施冷箭!資源、功法、保命之物,儘數向‘上’傾斜…結果呢?”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那段黑暗曆史的血腥氣徹底吸入肺腑再碾碎:“一場由內而外的浩劫!當外敵如潮水般湧來時,我們內部早已分崩離析,壁壘森嚴!強者各自為戰,弱者被輕易屠戮拋棄!
偌大龍家,煌煌基業,幾近灰飛煙滅!那場浩劫之後,殘存的先祖們,拖著染血的殘軀,帶著刻骨的悔恨,立下這條鐵律!龍家血脈,生而平等!無分貴賤!任何試圖重建階級、倚強淩弱、以大壓小的行為,都是在掘龍家的根!是在重蹈那萬劫不複的覆轍!故而,死!無!赦!”
最後三個字,如同驚雷炸響,帶著不容置疑的鐵血意誌,重重地砸在龍天和龍巧雲的心頭。他們仿佛看到了那遙遠年代的血色黃昏,聽到了同族相殘的絕望嘶吼,感受到了先祖們刻骨銘心的悔恨與決絕。那嚴酷到極致的死律背後,是幾乎滅族的慘痛教訓!
庭院徹底陷入了沉寂。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也沉入了遠山,暮色四合,涼意漸起。隻有龍語默那沉重的話語,還在兄妹二人心中激蕩、碰撞。那些看似矛盾、古怪甚至苛刻的條款,此刻仿佛被注入了靈魂,化作一幅幅在血火與掙紮中求存的殘酷畫卷。
龍天眼中的困惑和質疑,漸漸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沉重所取代。他低頭,再次凝視手中的準則,那些冰冷的文字仿佛活了過來,帶著先祖的血淚和沉重的喘息。他仿佛觸摸到了這個家族深埋在避世表象下的、那顆飽經創傷卻依舊頑強搏動的心臟。
“原來如此…”龍天喃喃道,聲音乾澀,帶著一種初窺龐大冰山一角的震撼與明悟。“這不是束縛,這是…在萬丈深淵上走鋼絲的法則。每一步,都關乎生死存亡,關乎…‘龍’還能不能繼續存在下去。”
他抬起頭,望向龍語默,眼神變得無比鄭重,甚至帶上了一絲敬畏。“語默叔,這龍家準則…我們懂了。定當銘記於心,奉為圭臬。”
龍巧雲也用力地點點頭,少女的臉上褪去了稚嫩的困惑,換上了一種沉靜的堅定。她握緊了手中的紙箋,仿佛握住了某種無形的傳承。“我們會背下它,融入骨血裡。絕不讓先祖的血…白流。”
龍語默看著眼前這對迅速成長的年輕兄妹,眼底深處那抹常年不化的沉重冰霜,似乎融化了一絲。他嘴角牽起一個極淡、卻帶著由衷欣慰的弧度。他伸出手,寬厚而微涼的手掌,重重地落在龍天的肩上。那一下,仿佛將千年的重量與責任,一並傳遞了過去。
“好。”他隻說了一個字,卻勝過千言萬語。
龍天站在那裡,肩頭承受著那份沉甸甸的期許,心中翻湧的情緒難以平息。他曾聽聞過龍家古老的輝煌——科技通天,威震寰宇,傲立諸界之巔!然而,此刻,透過這二十六條浸透血淚與生存智慧的準則,他才真正觸摸到了這個家族最核心、最柔軟的魂魄。
那是對“生”近乎偏執的渴望,對“血脈延續”不惜一切代價的守護。那份刻骨銘心的疼愛,並非溺寵,而是以最嚴酷、最清醒的方式,為每一個族人規劃出一條在荊棘叢生、危機四伏的世界裡活下去的路。
他們放棄了唾手可得的權柄與榮光,從繁華的皇都、鼎盛的城區抽身而退,不惜舉族遷往這靈氣稀薄、環境險惡的邊荒絕境,所求的,不過是一個“安”字。不求聞達於諸侯,不與人爭一時之短長,隻願在這方寸之地,將“龍”的血脈,艱難而倔強地延續下去。
這份深沉到近乎悲愴的守護之意,這份為了生存而自我放逐的決絕,讓龍天心中第一次,對“龍家”二字,升騰起一種源自血脈深處的、沉甸甸的敬畏與……歸屬感。這準則,不是冰冷的條文,而是龍家先祖們用生命書寫的,一曲在絕望中求生的悲愴史詩。每一個字,都重逾山嶽,浸透著對後世子孫最深沉的、無言的愛護與期許。
暮色徹底籠罩了庭院,幾點疏星悄然爬上墨藍色的天幕。風穿過回廊,嗚咽如訴。三枚護魂鈴在龍天和龍巧雲的腰間,發出極輕微、極清脆的碰撞聲,仿佛在回應著這古老的呼喚,也像是在為這條注定艱難、卻必須走下去的龍家之路,輕輕敲響了前行的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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