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了。冰冷的雨線如同天穹破碎的帷幕,傾瀉而下,模糊了懸崖猙獰的輪廓,也模糊了那兩道決然躍下的渺小身影。
冰冷的黑暗與震耳欲聾的咆哮瞬間吞噬了龍語默和龍啼櫻!湍急的河水,如同被激怒的黑龍,張開冰冷的巨口,將他們狠狠卷入它的腹腔!狂暴的水流帶著千鈞之力,撕扯著他們單薄的身體,仿佛要將每一寸骨頭都碾碎!冰冷的河水灌入口鼻,帶來窒息般的灼痛。
“抓…緊!”龍語默的嘶吼瞬間被狂暴的水聲吞沒。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儘全身的力氣,死死攥住妹妹龍啼櫻那冰涼、顫抖的小手!十指緊扣,如同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又如同將彼此的生命徹底焊死在一起!
龍啼櫻在水中拚命點頭,冰冷的河水嗆得她無法出聲,隻能將全身的重量和信任,都交付給那隻緊握著自己的、哥哥的手。兩人在激流中翻滾、沉浮,如同狂風中的兩片落葉,渺小而無力。龍語默拚命蹬水,試圖在狂暴的漩渦中找到一絲平衡,為妹妹撐起一點空間。
突然!
前方渾濁的怒流中,一道如同怪獸獠牙般的巨大礁石,毫無征兆地破開水麵,擋在必經之路上!
“躲——!”龍語默目眥欲裂,嘶聲警告,身體拚命扭動試圖規避!
但水流的速度太快,力量太蠻橫!
“砰!!!”
一聲沉悶到令人心悸的巨響!
龍語默的右側腰腹,如同被狂奔的巨獸狠狠撞中!劇痛如同無數燒紅的鋼針瞬間貫穿了他的身體!眼前猛地一黑!緊握著妹妹的手,在那巨大的衝擊力下,無可挽回地……鬆脫了!
“哥——!!!”
龍啼櫻驚恐絕望的尖叫聲,穿透了水流的咆哮,狠狠刺入龍語默幾乎麻木的耳膜!
不!
龍語默的意識被劇痛和這聲尖叫強行拽回!他無視了那幾乎讓他昏厥的腰傷,如同受傷的狂鯊,爆發出超越極限的力量,逆著狂暴的水流,拚命向妹妹掙紮的方向遊去!
冰冷的河水衝刷著傷口,帶來撕裂般的痛楚,但他眼中隻有妹妹那在水中沉浮、即將被黑暗吞噬的小小身影!
終於!他再次抓住了那隻冰冷的手!如同抓住了整個世界!
“上…岸!”龍語默的聲音嘶啞變形,每一個字都從劇痛的牙關中擠出。他拉著妹妹,用儘殘存的力氣,向著最近一處被河水反複衝刷、布滿濕滑卵石的岸邊掙紮而去。
冰冷的河水如同退潮般從身上剝離,留下刺骨的寒冷和更清晰的劇痛。龍語默幾乎是爬上岸的,每一次移動都牽扯著腰腹深處那撕裂般的痛楚,豆大的冷汗混合著雨水從額角滾落。他試圖站起,右腰傳來的劇痛讓他眼前發黑,膝蓋一軟,險些再次栽倒。
“哥!你的腰!”龍啼櫻撲到他身邊,小臉慘白如紙,聲音帶著哭腔。她看著哥哥因劇痛而扭曲的臉,看著那被河水浸透、卻隱約透出深色血跡的腰側,眼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彆…管!”龍語默猛地揮開妹妹試圖查看的手,動作牽扯到傷口,讓他倒抽一口冷氣,額上青筋暴起。“沒…時間了!”他的聲音因為劇痛而顫抖,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鋼鐵般的意誌。
“不行!你會死的!”龍啼櫻的眼淚終於決堤,混合著雨水滑落,小手死死抓住哥哥濕透的衣襟。
“你必須走!”龍語默猛地抬頭,那雙總是沉默冷靜的眼眸,此刻燃燒著近乎狂暴的火焰,死死盯著妹妹!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受傷野獸的咆哮,撕裂了雨幕:“我廢了!跑不動了!你還有機會!走——!!!”
“我不走!死也不走!”龍啼櫻哭喊著,小小的身體因恐懼和悲傷劇烈顫抖,手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
“龍啼櫻!”龍語默的聲音驟然降至冰點,那冰層之下,是足以焚毀一切的岩漿!他猛地抓住妹妹瘦弱的肩膀,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迫使她看著自己燃燒著絕望與決絕的眼睛:
“聽著!不走——!我們兩個——!都得死在這裡——!你想讓爸媽——!讓我——!都白死嗎——?!”
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鐵錘,狠狠砸在龍啼櫻的心上!她的身體猛地一僵,如同被凍結。哥哥眼中那深不見底的痛苦、憤怒和……托付一切的決絕,如同利刃,刺穿了她所有的猶豫和不舍。
“滾——!”龍語默用儘最後的力氣,狠狠將妹妹推開!那力量帶著不容置疑的、近乎殘酷的決斷!龍啼櫻踉蹌著後退幾步,跌坐在冰冷的泥水裡。
她抬起頭,雨水和淚水模糊了視線。她看著哥哥佝僂著腰,單手死死按住劇痛的傷處,臉色灰敗如紙,卻如同一尊即將傾倒卻依舊倔強的石像,矗立在風雨中。那雙眼睛,死死地盯著她,裡麵沒有告彆,隻有命令——活下去的命令!
活下去……
龍啼櫻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嘗到濃重的血腥味。她猛地從泥水中爬起,最後深深地、絕望地看了一眼哥哥的身影,仿佛要將這最後的畫麵刻入靈魂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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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轉身,用儘全身的力氣,像一支離弦的箭,頭也不回地紮進了身後那片更加深邃、更加未知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叢林黑暗之中!
“活…下去……”龍語默看著那小小的、決絕的、消失在雨幕叢林中的背影,低啞的聲音被風雨瞬間吹散。眼中那強行支撐的火焰瞬間熄滅,隻剩下無邊無際的、冰冷的痛苦與……如釋重負的虛空。
幾息之後,如同催命的鼓點,密集而沉重的腳步聲,伴隨著刀刃劃破雨簾的尖嘯,從河岸下遊的方向,急速逼近!
「彼らはここにいる!岸に上がった!」他們在這裡!上岸了!)
龍語默猛地吸了一口帶著濃重水腥味和死亡氣息的冰冷空氣,強行將那幾乎將他撕裂的劇痛壓入骨髓深處!他必須動!必須思考!必須為妹妹爭取最後的時間!
“障眼法……”他低啞地呢喃,如同念誦最後的咒語。大腦在劇痛中強行高速運轉,比任何時候都更加冰冷、更加清晰。
他迅速扯下身上濕透的外衣,不顧動作牽扯傷口帶來的鑽心劇痛,將其撕扯成大小不一的碎片。如同播撒死亡的種子,他將這些布片用力拋灑在周圍濕漉漉的灌木叢、低矮的樹杈、甚至湍急的河岸邊。
接著,他撿起幾塊沉重的鵝卵石,用儘力氣,朝著與妹妹逃離方向截然不同的幾個方向,狠狠擲去!
石頭砸在遠處的樹乾、岩石、甚至河水中,發出沉悶或清脆的聲響!
「あちらだ!追跡しろ!」在那邊!追!)
武士們果然被聲響吸引,如同被牽線的木偶,迅速朝著石頭落地的方向蜂擁而去!
龍語默趁機拖著劇痛的身體,如同受傷的壁虎,悄無聲息地爬進一叢最為茂密、帶著尖刺的荊棘灌木深處。
他蜷縮起身體,屏住呼吸,將所有的感官提升到極致,傾聽著外麵世界的動靜。冰冷的雨水順著荊棘的尖刺滴落在他臉上,混合著冷汗和腰傷滲出的溫熱血液。
片刻的死寂後,腳步聲帶著被戲弄的狂怒再次逼近。
「見つからない!また奴らの策略だ!」找不到!又是他們的詭計!)
「くそっ!分かれて探せ!」該死!分頭找!)
龍語默知道,短暫的喘息結束了。他必須動起來,成為吸引火力的活靶!他強忍著每一次移動都如同腰斬般的劇痛,咬碎牙關,從荊棘叢中爬出。利用沿途的樹枝,他粗暴地折斷,留下明顯的折斷痕跡;扯下堅韌的藤蔓,將其絆在低矮處,製造出倉皇逃跑的假象。他像一個瀕死的獵手,用自己的痛苦和痕跡,在叢林中布下最後一道迷魂陣。
“再拖一點……再拖一點……”每一次艱難的移動,每一次撕扯傷口的劇痛,都化作他心中無聲的嘶吼。
終於,他在一處被巨大蕨類植物半遮掩的岩壁凹陷處停下。劇痛和失血讓他的視線開始搖晃,意識如同風中殘燭。他迅速將幾件濕透的內衣塞進蕨類植物下,勉強堆出一個人形的輪廓。又用枯枝和濕泥在周圍製造出淩亂的踩踏和躲藏痕跡。
「ここだ!隠れている!」在這裡!他躲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