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煙,如同垂死的巨蟒,在狹窄的街巷間痛苦地翻滾、盤踞,每一次扭動都帶起嗆人的焦糊味和未散儘的硫磺氣息。空氣中彌漫著死亡與鐵鏽的腥甜。那堆仍在悶燃、散發著灼人熱浪的福特車殘骸,突然被一股無形的、狂暴的氣浪狠狠震開!扭曲的鋼板和燒融的橡膠碎片四散飛濺,如同巨獸垂死掙紮時抖落的鱗甲。
就在這彌漫著毀滅氣息的煙塵與熱浪之中,一個身影,踏著滿地閃爍著金屬寒光的齒輪碎片,緩步而出。
那是一個約莫十歲的男童。
他身形單薄,衣衫沾染著煙灰與暗紅的血漬,額角一道淺淺的擦傷正滲出細微的血珠。然而,他的步伐卻異常沉穩,每一步落下,都精準地踏在齒輪的間隙或碎片的邊緣,發出輕微卻清晰的“哢噠”聲,仿佛踏著某種古老的鼓點。
他的眼神,冰冷得如同萬載不化的寒潭深水,不起絲毫波瀾,隻倒映著這片狼藉的煉獄。三枚鎏金的龍形發簪,在他纖細的指間靈活地轉動、把玩,簪體流轉著一種超越塵世的、幽藍而冰冷的金屬光澤,仿佛握著的不是發簪,而是三縷凝固的極地寒芒。
此人,正是龍天!
或者說,是此刻被《共葬》秘法強行拔升了百倍身體潛能、靈魂卻承受著難以想象反噬的龍天。那十歲孩童的軀殼下,奔湧著足以焚城的能量,也承載著撕裂靈魂的痛楚。
他的目光,無視了周圍虎視眈眈的強敵,甚至沒有在意腳邊一具敵人屍體上那仍在汩汩噴濺著濃稠黑血的猙獰創口。他冰冷的視線,穿透了彌漫的煙塵,死死地、專注地鎖定了蜷縮在斷壁殘垣之下的那道身影——他的母親。
婦人身上那件象征著昔日雍容的棗紅色旗袍,早已被撕扯成襤褸的布條,勉強掛在傷痕累累的軀體上。左腿以一種令人心悸的反關節角度扭曲著,森白的骨茬刺破了皮肉,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沾染著塵土與血汙。
額角一處深可見骨的創口,更是觸目驚心,白森森的頭骨碎片清晰可見。然而,即使是在如此絕境,如此劇痛之下,她那沾滿血汙與汙泥的雙手,卻依舊死死地、用儘生命最後的力量,攥著半塊溫潤的龍鳳同心玉佩!那玉佩,仿佛是她與這個世界、與她的孩子之間,最後一絲溫暖的聯結。
龍天眼神冰冷,猶如萬載玄冰鑿刻而成,深不見底,不起微瀾。他邁開腳步,一步一步,朝著那個倒下的敵人屍體走去。每一步,都踏得極其沉穩,極其有力。小巧的靴底落下,帶起地麵上細微的塵土和冰冷的齒輪碎片,發出輕微的“沙沙”與“哢噠”聲,在這死寂般的戰場上,顯得格外清晰而沉重。
他走到屍體跟前,沒有任何猶豫,乾脆利落地蹲下小小的身軀。那動作,帶著一種與年齡極不相符的果決與力量感。他伸出那隻握著龍脊刃的手,看也不看那猙獰的傷口和噴濺的黑血,精準地、冷酷地一把將釘在屍體要害上的三枚龍形發簪——那三枚剛剛完成了弑神壯舉的龍脊刃——猛地拔出!
“嗤啦!”細微的皮肉撕裂聲伴隨著發簪脫離骨肉的輕響。簪尖上滴落的粘稠血液,在幽藍的金屬光澤映襯下,顯得格外妖異。
他猛地轉身!
小小的身軀,卻爆發出一種如同山嶽傾軋般的恐怖氣勢!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刀鋒,掃過周圍那些被剛才雷霆手段震懾得、此刻仍在瑟瑟發抖的敵人。他將六枚龍脊刃三枚新拔出的,三枚原本就在手中的)在指間隨意地轉動、把玩,冰冷的幽藍光芒在他指尖跳躍流轉。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視每一個敵人靈魂最深處的恐懼與卑劣。
七十二道陰影,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從四麵八方、從廢墟的縫隙、從燃燒的斷牆後,無聲而迅疾地合攏!
“踏!踏!踏踏踏!”
沉重的軍靴、特製的鐵蹄、包裹著鎖甲的步履……踏在古老的青石板路上,發出密集而冰冷的脆響,如同死神敲響的喪鐘。這腳步聲,混雜著各國俚語的、充滿暴虐與貪婪的咒罵和呼喝,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聲浪,狠狠衝擊著這片狹小的戰場。
彌漫的晨霧,被無數柄閃爍著寒光的刺刀粗暴地挑破、撕裂!霧氣散開,露出了這支由八國聯軍最精銳冷兵器部隊組成的、令人絕望的殺戮之網的真容:
日不落聯邦帝國12人):包著華麗孔雀藍纏頭的錫克武士,如同鐵塔般矗立。他們手中揮舞著造型詭異、如同毒蛇獠牙般的蛇形彎刀,刀光閃爍間,刀柄鑲嵌的維多利亞女王金質徽章上,清晰地沾著尚未乾涸的暗紅色血漬。
領隊的絡腮胡巨漢尤為顯眼,他那碩大的黃金鼻釘上,竟用極細的金鏈串著七枚磨損嚴重的銅錢——赫然是刻有“津門”字樣的乾隆通寶!如同野蠻的戰利品勳章。
高盧帝國8人):猩紅、純白、深藍三色綬帶斜掛胸前,裝扮如同舊時代宮廷火槍手。然而,他們手中緊握的,卻是凡爾賽宮衛隊特製的、帶有複雜護手格的精鋼刺劍,劍身細長而致命。三角帽的帽簷上,彆著一朵早已乾枯發黑的玫瑰,詭異的是,那枯萎的花瓣褶皺裡,竟隱約可見殘留的、屬於東方秘藥“雲南白藥”的灰白色粉末殘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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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誌聯邦共和國9人):戴著造型猙獰、如同野豬獠牙般的豬臉盔,身披厚重漆黑板甲的重裝騎士。他們手中擎著長度超過2米的恐怖龍槍,槍尖閃爍著幽冷的寒光。
胯下並非尋常戰馬,而是披掛著特製金屬馬鎧的機械戰馬,那馬鎧的鱗片紋路,竟酷似從頤和園麒麟雕像上粗暴剝落的鎏金鱗甲!胸甲中央,威嚴的雙頭鷹徽記下方,隱約可見三個被強行烙上去的楷體漢字——“膠州灣”。
熊國10人):裹著厚重、散發著腥臊味的西伯利亞棕熊皮,如同移動堡壘般的哥薩克馬匪。他們揮舞著沉重的精鋼連枷,沉重的鐵球帶著呼嘯的風聲。更令人發指的是,那連接鐵球的粗大鐵鏈上,竟用鐵環串著整整三十三顆表情或悲憫或憤怒的石雕佛頭——其風格紋路,分明取自五台山文殊殿的明代羅漢造像!
大櫻花帝國7人):身披華麗而沉重的戰國時代具足鎧甲,如同從曆史畫卷中走出的武士。他們手中緊握的菊紋大刀寒光凜冽,然而,那華貴的刀鞘之上,卻粗暴地捆綁、粘貼著撕碎的、泛黃的紙頁——上麵依稀可見《永樂大典》的工整字跡與朱砂批注!為首的獨眼劍客,臉上覆蓋著猙獰的天狗麵具,麵具下緣,卻赫然露出了半截被燒得焦黑卷曲的、屬於大清子民的辮子!
自由聯邦5人):頭戴誇張的十加侖寬簷帽,渾身散發著蠻荒野性的得州惡徒。他們手中倒持著鍍銀的左輪手槍,然而那槍管竟被改造得如同三棱軍刺般尖銳猙獰——三棱透甲錐!腰間的牛皮子彈帶上,釘滿了用破碎的圓明園琺琅彩瓷片精心打磨、拋光而成的骷髏頭裝飾,在火光下閃爍著妖異的光澤。
靴跟王國6人):穿著考究、如同中古時期吟遊詩人般,卻套著沉重但丁式鎖子甲的奇特組合。他們手持著劍身細長、適合突刺的佛羅倫薩細劍。劍格處,本該鑲嵌聖母像的位置,卻被粗暴地替換成一塊深色木質的雕版殘片——上麵刀刻斧鑿的漢字,正是範仲淹的《嶽陽樓記》!
雙頭鷹山地軍15人):身著墨綠色山地獵兵製服,領口和帽簷點綴著象征阿爾卑斯山的雪絨花徽記。他們並未持握大型武器,隻是冷笑著活動著指關節,那指關節上覆蓋著用粗大青銅零件改造的猙獰指虎——其材質紋路,分明來自從山海關拆下的古老青銅炮閂!更令人側目的是,他們鼓囊囊的背包縫隙裡,露出了半截金光閃閃的轉經筒,筒身上還粘著凝固發黑的、屬於布達拉宮的酥油!
這七十二道充滿掠奪與褻瀆氣息的身影,如同銅牆鐵壁,將龍天母子死死圍困在斷牆之下。空氣仿佛凝固,隻剩下貪婪的呼吸聲和武器摩擦鎧甲的刺耳聲響。
男孩——龍天,對這片令人窒息的殺意之網恍若未覺。他緩緩走到母親身邊,蹲下小小的身軀。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拈起那三枚剛剛沾染了敵人汙血的龍脊刃,然後,極其輕柔、極其認真地,在母親那早已被血汙和塵土浸透、碎成布條的衣襟上,一下、一下,仔細地擦拭乾淨。那專注的神情,仿佛在擦拭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擦拭完畢,他伸出小手,動作輕柔而穩定,將母親散亂在蒼白臉頰邊的、沾染著血汙的縷縷白發,小心地攏起。然後,用那三枚擦拭得重新煥發出幽藍冷光的龍脊刃,如同最精巧的發簪,輕輕地、一根一根,為她重新綰好。
這個動作,簡單,輕柔,卻帶著一種穿越時空、直抵靈魂的悲愴與溫柔。
它如同投入滾油的一滴冰水,竟讓這密不透風、充滿暴虐的包圍圈,出現了刹那的凝滯與死寂!
揮舞蛇形彎刀的錫克武士,那布滿風霜的臉上,銳利的眼神竟出現了一瞬間的恍惚,仿佛透過這垂死的婦人,看到了恒河畔那莊嚴肅穆、焚燒逝者的桔紅色火焰……
裹著厚重熊皮、如同野獸般的哥薩克馬匪,凶悍的眼神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腦海中不受控製地浮現出西伯利亞凍土帶上,失去幼崽的母狼,在寒風中發出的那穿透骨髓的、淒厲悠長的哀嚎……
甚至那戴著天狗麵具、露出半截焦黑辮子的櫻花武士,握著菊紋大刀的手,也微不可查地顫抖了一下……
然而,這絲源自人性本能的悲憫,如同風中殘燭,瞬間就被更龐大的貪婪與暴虐所吞噬!
“轟隆隆——!!!”
遠處,鐵蹄踐踏大地的沉悶轟鳴再次響起,如同催命的戰鼓,碾碎了戰場上這短暫的、脆弱的寧靜。更多的追兵正在逼近!
“ebendigten!diesereiiegeh?rtdekaiser!留活口!這聖器屬於皇帝!)”
一聲生硬的、帶著濃重巴伐利亞口音的漢語嘶吼,如同冷水澆入滾油,瞬間打破了死寂!是那個意誌聯邦共和國的鐵十字中尉!他手中的龍槍,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筆直地指向蜷縮在地的婦人,眼中閃爍著如同解剖學家麵對珍貴標本般的狂熱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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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eeicdehyd...屍體要用福爾馬林...)”
聞聽此言,龍天心中,一股足以焚毀理智的、巨大的怒火,如同沉寂萬年的火山猛然蘇醒,瘋狂地噴湧、咆哮!那怒火熾烈到足以將靈魂都焚燒殆儘!然而,他的臉上,卻依舊如同覆蓋著一層萬載玄冰,沒有任何表情的波動,甚至連眼神都沒有絲毫變化。
智商……必須冷靜……)
他的大腦在《共葬》帶來的百倍思維速度下,如同超頻運轉的量子計算機,冰冷地分析著眼前的絕境:
自身:身體潛能雖被百倍激發,但這具十歲孩童的軀殼基礎太弱,力量、防禦、速度的本質上限依舊低得可憐!攻擊敵人?無異於用羽毛給精鋼機甲刮痧!甚至連給對方造成一絲有效傷害的資格都沒有!
而敵人……隨便一個錫克武士的蛇形彎刀揮下,或者哥薩克的連枷砸落,甚至那高盧人細劍的輕輕一刺,都足以讓他這具“強化”後的身體瞬間粉身碎骨,甚至被某些能量武器直接氣化!
武器:唯一能對敵人造成實質性威脅的,隻有那六枚神秘莫測的“龍脊刃”!它們鋒利無匹,蘊含著超越時代的科技或能量。但數量有限,隻有六枚!且需要近身,需要精準命中要害!
目標:突圍!並且,必須帶上重傷垂危、幾乎失去行動能力的母親!
敵人:七十二名裝備精良、身體素質遠超常人的精銳戰士,後續還有源源不斷的追兵!更彆提他們身上那些用掠奪來的東方聖物改造的、可能蘊含未知力量的武器!
地獄……這是真正的地獄中的地獄局……生還概率……趨近於零……)
冰冷的數字和殘酷的現實在他腦中瞬間閃過。但就在這絕望的深淵裡,他眼角的餘光,如同捕捉到救命稻草般,猛地鎖定了母親懷中——那被染血的手臂和破碎的衣襟半掩著的物件!
一把劍!
一把造型極其瑰麗、通體流轉著迷離虹彩的……龍形長劍!
那劍鞘的形態,就宛如一條蟄伏的、隨時準備騰空而起的真龍!劍格處,更是盤踞著九條虯勁的龍形浮雕,張牙舞爪,栩栩如生!
龍天的心臟,如同被重錘狠狠擂動!他幾乎是撲到母親身邊,小手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小心翼翼地撥開遮擋的衣物碎片。當他的指尖終於觸碰到那劍柄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