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家
……
龍天推開沉重的合金車門,動作帶著一種重傷初愈後的滯澀和難以掩飾的疲憊。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肋下尚未完全愈合的傷口,帶來一陣悶鈍的抽痛。他深深吸了一口帶著庭院草木清冽氣息的夜風,試圖壓下喉間翻湧的血腥味。
智能安保係統早已識彆了他的生物信息,無聲地撤去了防禦。他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幽影,腳步放得極輕,近乎無聲地穿過空曠得能聽見自己心跳回聲的主廳。
月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在冰冷光滑的黑曜石地磚上投下慘白的光斑,如同破碎的玉片。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在空曠中顯得格外伶仃。
目標明確——位於西翼儘頭的、他與龍巧雲的休息室。
那是他此刻唯一渴望的避風港,一個可以卸下所有偽裝、舔舐傷口的洞穴。
越是接近,他的警惕性便拔得越高。琥珀色的眼瞳在黑暗中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銳利地掃過每一處陰影、每一根廊柱、每一個可能藏匿監控探頭的角落。
他屏住呼吸,調動起殘存的所有感知力,捕捉著空氣中最細微的波動——氣流的變化、智能管線的低頻嗡鳴、甚至是遠處伺服機械臂運作的微不可察的關節摩擦聲。
巧雲……應該睡了吧?或者……還在醫療中心?)這個念頭如同毒蛇般纏繞上來,讓他本就緊繃的神經又添了一分沉重的不安。他強迫自己不去想那雙燃燒著怒火和執念的琥珀色眼睛。
終於,那扇熟悉的、由烏沉木和暗金合金構成的休息室門出現在眼前。門上複雜的生物識彆紋路在感應到他的靠近時,無聲地亮起幽藍的微光。龍天伸出手,指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輕輕按在冰冷的識彆區。
“滴……認證通過。”
極其輕微的氣密泄壓聲響起,厚重的合金門無聲地向內滑開一道縫隙,剛好容一人通過。
龍天沒有立刻進去。他側著身,如同最謹慎的獵豹,將半個身子探入縫隙,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迅速掃視室內。
一片漆黑。
隻有牆角的地燈散發著最低能耗的幽微藍光,勉強勾勒出家具的輪廓。寬大的懸浮床、線條冷硬的智能書案、嵌入牆壁的巨大虛擬景觀窗……一切都籠罩在深沉的、令人心安的寂靜裡。空氣裡彌漫著熟悉的沉水香,還有一絲……智能清潔劑留下的、過於潔淨的冰冷味道。
沒有人。
沒有那抹讓他既渴望靠近又本能畏懼的纖細身影。
沒有那雙在黑暗中也能灼傷他的琥珀色眼眸。
緊繃的神經,如同被拉到極限的弓弦,在這一刻,終於……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劫後餘生般的虛脫感,鬆弛了下來。
“呼……”
一聲悠長而沉重的歎息,帶著無儘的疲憊、慶幸和一絲難以言喻的苦澀,終於從龍天緊抿的唇間逸出。這口氣仿佛抽走了他僅存的力氣,高大的身軀微微晃了晃,他下意識地扶住了冰涼的門框。懸了一路的心,在這一刻才真正落回胸腔,儘管落點依舊是一片冰冷的荒蕪。
他不再猶豫,側身閃入門內。
就在他整個身體完全踏入休息室,厚重的合金門即將自動合攏的刹那——
“啪嗒!”
一聲清脆、冰冷、帶著絕對鎖死意味的機括撞擊聲,如同喪鐘般,在死寂的房間裡驟然響起!
這聲音不大,卻如同驚雷般狠狠劈在龍天剛剛鬆懈的神經上!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琥珀色的瞳孔在黑暗中猛地收縮成針尖!
不好!
這個念頭剛剛在腦中炸開,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防禦或閃避的動作,一股帶著少女馨香卻又蘊含著爆炸性力量的勁風,便如同出膛的炮彈般,從門側那片最濃重的陰影裡猛地撲了出來!
快!太快了!
龍天隻覺眼前一花,一股巨大的、不容抗拒的衝擊力狠狠撞在他的腰側!正是那道剛剛愈合、脆弱不堪的傷口所在!
“呃啊——!”
劇痛如同燒紅的鋼釺瞬間貫穿了他的身體!眼前金星亂冒,喉頭湧上濃重的血腥味!他本就重傷未愈、腳步虛浮,在這猝不及防的全力撞擊下,整個人如同斷了線的木偶,完全失去了平衡,踉蹌著向後倒去!
後背重重砸在懸浮床那看似柔軟、此刻卻如同鋼板般堅硬的床墊邊緣!巨大的衝擊力讓他悶哼一聲,五臟六腑都仿佛移位,眼前陣陣發黑。他試圖用手肘撐起身體,卻被緊隨而來的、更沉重的力量死死壓住!
龍巧雲!
她就如同撲食的雌豹,在將他撞倒的瞬間,已經以驚人的敏捷和力量,整個身體跨坐了上來!膝蓋如同鐵鉗般死死壓住他試圖掙紮的大腿根部,兩隻纖細卻蘊含著恐怖力量的手,一隻狠狠按在他劇痛難忍的傷口上方,另一隻則如同鐵箍般,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
冰冷的、帶著無儘怒火的琥珀色瞳孔,在黑暗中如同兩簇燃燒的鬼火,居高臨下地、死死地釘在龍天因劇痛和窒息而扭曲的臉上!那眼神裡,沒有了往日的嬌憨、依戀,隻剩下焚毀一切的暴怒、被背叛的痛楚,以及一種……近乎瘋狂的毀滅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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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天!”她的聲音嘶啞,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硬生生擠出來,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和滔天的恨意,“你這條……該死的!翻!車!魚!”
龍天被扼住喉嚨,無法出聲,隻能徒勞地張大嘴,如同離水的魚般艱難地喘息。他望著上方那雙燃燒著地獄之火的眼眸,心中翻湧的並非憤怒,而是鋪天蓋地的、如同冰水澆頭般的——心虛!還有那深入骨髓的、對眼前這個女孩安危的恐懼。
她又知道了……她又什麼都知道了……她又……為我擔驚受怕了……)巨大的愧疚感如同毒藤般纏繞住他的心臟,勒得他幾乎無法呼吸。他試圖用眼神傳達歉意和安撫,但在龍巧雲那幾乎要將他焚燒殆儘的目光下,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龍巧雲看著兄長眼中那無法掩飾的心虛和一閃而過的痛楚,心中的怒火非但沒有平息,反而如同被澆了油般轟然炸開!就是這種眼神!就是這種明明知道自己錯了,卻還要一次次以身犯險的眼神!就是這種把她隔絕在外,獨自承擔一切的眼神!
新仇舊恨,如同火山熔岩般在她胸中奔湧!浴室裡他冰冷決絕的推拒、關於“齷齪”的嘶吼、墜樓時浴袍綻開的慘烈、醫療艙裡監測儀刺耳的警報……所有壓抑的、委屈的、憤怒的、擔憂的、絕望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衝垮了理智的堤壩!
一個極其危險、帶著毀滅氣息的念頭,如同毒藤般瞬間纏繞了她全部的思維:
推倒他!)
占有他!)
讓他再也無法推開我!讓他再也不能離開我的視線!讓他……永遠屬於我!)
這個念頭是如此清晰,如此強烈,帶著一種玉石俱焚般的瘋狂!
想到此處,龍巧雲眼中最後一絲清明也被狂暴的占有欲徹底吞噬!她不再猶豫,身體如同被本能驅使的野獸,猛地俯下身!
一隻手依舊死死扼著龍天的咽喉,另一隻按住他傷口的手卻猛地鬆開,帶著一種近乎粗暴的急切,狠狠抓向龍天身上那件被血汙和藥漬浸透、早已破損不堪的黑色作戰服前襟!
“刺啦——!”
堅韌的複合纖維在少女驚人的指力下,如同脆弱的紙張般被瞬間撕裂!露出了裡麵同樣被汗水、血跡和繃帶包裹的精壯胸膛!
冰冷的空氣驟然接觸皮膚,龍天猛地打了一個寒顫!但這寒意瞬間被更巨大的驚駭所取代!他清晰地看到了龍巧雲眼中那赤裸裸的、燃燒的、不顧一切的占有欲!那眼神不再是妹妹看兄長,而是一個女人看著想要征服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