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辱、無奈、疲憊、疼痛……無數負麵情緒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他想厲聲嗬斥，想用力推開她，可身體的虛弱讓他連抬起手臂都異常困難。
突然也沒有那麼想活，龍天這麼想著。不……不對，龍天，你在想些什麼？你對得起你父親，你母親你妹妹嗎？——
完了，好像更想死了，怎麼辦？好像都對不起呀！——
不對！妹妹，這個狀態是暫時的！暫時的！不可能持續太久！一定是這個該死的玩意搞的鬼！
喂！不是！這關我們什麼事？不要亂說，我告你誹謗啊！雖然不得不承認，這些事情確實跟我們兩個有那麼億點點的關係，但也並不是很大，頂多就起那麼億點點的推動作用。
絕大部分啊，不！九層都跟你自己和你妹妹有關係！這可怪不了我們！體質隻不過是讓你更容易被彆人接受，心理暗示也不過就是提快那麼億點點的過程，這本來就是你們的問題。）
“不要狡辯！這就是你們的問題！不對！這就是你的問題！”
不要亂說哈！這確實跟我們關係不大，這純是你的個人魅力，氣質，行為等方麵有關，跟體質真的關係不大。
還有你妹妹，她那本身就對你有非常非常強烈的意思，以及是個超強的兄控！
反正早晚都會發生，你也就不用在意這一時半會，騙騙彆人就得了，可彆把自己也給騙了。）
“滾！！！”
……
每一次試圖掙脫，換來的隻是龍巧雲更用力的摟抱和更深的啃咬，仿佛溺水者抓住最後一根浮木。
“夠了！”一聲壓抑著狂暴怒火的低吼終於從龍天喉嚨裡迸出，帶著破音和血腥味。他猛地用儘全身力氣，試圖用手肘頂開那顆埋在頸窩裡的腦袋。
“唔！”龍巧雲吃痛，終於抬起頭。粉嫩的唇瓣上沾著一點細微的血絲不知是龍天的還是她自己的牙齦），大眼睛裡瞬間蓄滿了委屈的淚水，泫然欲泣地看著龍天，仿佛不明白哥哥為何最近如此“凶狠”。
難道這些天裡他還沒接受嗎？
“走……立刻……去清洗……”龍天避開她那控訴的目光，聲音冰冷而疲憊，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窖裡撈出來。
他不再試圖掙脫她的攙扶——那毫無意義且會耗費他僅存的氣力——隻是用儘意誌力忽略脖頸處火辣辣的刺痛和那濕漉漉、沾滿口水的黏膩感，將身體更多的重量壓在她身上，催促她快走。醫院，那個有強力清潔劑和藥品的地方，是他此刻唯一的目標。
雖然龍天很磕骨科，也很磕其他人的骨科，但當這件事情發在他自己身上時，他才非常的痛苦。
通往醫療區的通道，漫長如同煉獄。
龍天幾乎是被龍巧雲半扛著向前挪動。每一步都伴隨著骨骼和肌肉不堪重負的呻吟。
汗水如同小溪般從他額頭、鬢角滑落，流進眼睛裡，帶來酸澀的刺痛。浸透的病號服緊緊貼在身上，冰冷粘膩，勾勒出少年過於單薄的身形輪廓。
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肺部和傷口劇痛，喉嚨裡翻湧的血腥味越來越濃。
而龍巧雲，在最初的委屈過後，很快又恢複了那種病態的依戀模式。她的小手死死抓著他的胳膊，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裡。
那顆小腦袋像是不安分的磁石，總想重新貼回龍天的頸窩。
每當龍天因為虛弱腳步踉蹌，身體晃動時，她總會趁機湊過去，飛快地在他汗濕的脖頸、肩窩、甚至手臂上啄一下，或者用牙齒輕輕叼住一小塊皮膚磨一磨，留下一個個濕漉漉的、泛著紅的印子。
她的呼吸始終灼熱地噴灑在龍天皮膚上，帶著一種執拗的、確認存在般的氣息。
得虧附近沒人有也是仿生人），不然龍天是真會想辦法換個星球生活或者直接自我了斷的。
“巧雲……彆……”龍天數次發出虛弱無力的警告，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回應他的往往是更緊的摟抱和更執拗的啃咬，他甚至能清晰地聽到她吞咽口水時細微的咕嚕聲，仿佛在品嘗什麼稀世美味。
屈辱感和無力感如同藤蔓般纏繞著他的心臟，越收越緊。他隻能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在移動的雙腿上，忽略脖頸處不斷疊加的刺痛和那揮之不去的濕黏感，以及心底那翻江倒海的惡心。
當醫療區那標誌性的柔和藍光終於出現在通道儘頭時，龍天幾乎要虛脫過去。
“醫生！快！我哥他……他需要急救！需要清洗！”龍巧雲帶著哭腔的尖利呼喊瞬間打破了醫療區的寧靜。
冰冷的合金門無聲滑開，兩名身著無菌服的醫療仿生人立刻推著懸浮擔架迎了上來。它們冰冷的機械眼毫無波瀾地掃描著龍天糟糕至極的狀態：
勞累過度、生命體征紊亂、神經活動過載、多處軟組織挫傷脖頸處尤為明顯）、體表存在不明生物體液殘留及嚴重汗漬汙染……
龍天幾乎是帶著一種解脫般的決絕，掙脫了龍巧雲的手臂後者發出不滿的嗚咽），任由仿生人冰冷但穩定的機械臂將他小心地平放在懸浮擔架上。
失去支撐的瞬間，眼前徹底被黑暗吞噬，意識如同斷線的風箏，向著無底的深淵急速墜落。
在徹底失去知覺的前一秒，他唯一能清晰感知到的，是脖頸處那一片被啃咬得火辣辣、濕漉漉的皮膚，以及龍巧雲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緊緊跟隨的、充滿了病態依戀的灼熱目光。
終於……可以清洗了……
這個念頭，成了他意識沉入黑暗前，最後的錨點。至於那些咬痕、那些粘膩、那些深入骨髓的屈辱和疲憊，隻能留待冰冷的水流和藥物去暫時衝刷和麻痹。
在數據戰場上或許能碾壓一切，但在自身這具狼狽汙穢、傷痕累累的凡俗軀殼麵前，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原……原來活著的感覺是這樣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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