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骨長老枯爪般的指尖懸停在半空,如同勾魂的判官筆。那冰冷刺骨、凍結靈魂的威壓如同實質的冰山,將斷崖下的泥沼與血腥空氣都凝固了。包不同早已嚇得癱軟如泥,牙齒咯咯作響,連尿意都被凍結。沈破雲單膝跪在泥濘中,左臂傷口崩裂的鮮血染紅了半邊衣襟,他緊緊抱著霜影滾燙卻氣息奄奄的身體,赤紅的雙目死死盯著陰骨,如同瀕死的孤狼盯著獵人,胸中翻湧著滔天的恨意與無力感!
交出碧玉?交出為他擋下致命毒針、此刻生死未卜的霜影?絕無可能!
但反抗?在這深不可測的黑煞長老麵前,重傷力竭的他,無異於螳臂當車!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死寂時刻!
“咕…咕嚕嚕…”
一陣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異響,毫無征兆地從沈破雲懷中——霜影的體內傳出!那聲音仿佛滾沸的泥沼,又似無數細小的蟲豸在噬咬、蠕動!
“嗯?”陰骨長老深陷的眼窩中,那兩點鬼火般的瞳孔猛地一跳!枯爪般的手掌微微一滯。
沈破雲也瞬間感覺到懷中的霜影身體猛地一顫!緊接著,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冰冷、灼熱、麻癢的奇異感覺,如同電流般從霜影緊貼他胸膛的部位傳來!這感覺並非來自霜影的傷口,而是…源自它體內深處!
“啊!”沈破雲悶哼一聲,隻覺得一股奇異的力量順著手臂瞬間衝入自己體內!這股力量冰冷如蛇,卻又帶著一絲微弱的、與霜影血脈相連的溫熱!它蠻橫地衝撞著他受損的經脈,引動碧玉爆發出急促的青光抵抗!更詭異的是,他感到自己與懷中霜影的意識仿佛被強行連接了一瞬!一種屬於霜影的、極致的痛苦、虛弱,以及一種…頑強求生的本能意誌,清晰地傳遞過來!
是阿蘭朵!那顆藥丸裡的“同心蠱”子蠱!在沈破雲極致的悲痛情緒與霜影瀕死的生命力刺激下,竟在此時被意外激活了!子蠱在霜影體內感受到了致命的噬魂劇毒,如同受到了挑釁,本能地開始瘋狂分泌某種奇異的物質對抗!而“同心”的特性,讓這股對抗的波動和霜影的痛苦,瞬間共享給了沈破雲!
“同心蠱?!”陰骨長老顯然認出了這股獨特而詭異的波動!他那乾癟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極其明顯的驚愕與一絲…忌憚!“白苗寨的丫頭…竟把同心蠱的子蠱種給了這隻靈狐?!不對…是借這靈狐為橋,連上了這小子?!”
他眼中鬼火劇烈跳動,似乎在飛速權衡!白苗寨的同心蠱詭秘莫測,尤其是子母蠱相連,若強行擊殺宿主,施蠱者必遭反噬!而眼前這子蠱竟寄生在一隻擁有奇異血脈靈狐)的宿主身上,還在對抗噬魂劇毒…變數太大!
就在陰骨長老心神被這意外變故牽動的刹那!
“嗚嗷——!”霜影突然發出一聲極其痛苦、卻又帶著一絲掙紮力量的嘶鳴!它緊閉的金瞳猛地睜開!瞳孔深處竟隱隱浮現出幾縷細密的、如同活物般遊走的銀絲!那是子蠱在它血脈中瘋狂活動、對抗劇毒的外在顯現!
霜影的身體劇烈抽搐著,猛地從沈破雲懷中掙脫出來,四肢雖然依舊無力,卻強撐著搖搖晃晃地站起!它背脊上那兩枚深嵌的噬魂針周圍,烏黑的毒素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一種銀灰色的奇異物質包裹、中和!雖然無法立刻拔除,但擴散之勢竟被強行遏製住了!它對著陰骨長老,發出沙啞卻充滿威脅性的低吼!
“山…山神爺顯靈啦!”包不同被霜影這“詐屍”般的舉動驚得回魂,看到它居然能站起來了,頓時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也顧不上害怕了,連滾爬地撲到陰骨長老腳邊不遠處的泥地裡,雙手高高舉起一個東西——正是他之前在溪邊撿到的那個黑煞教與七巧門的聯絡令牌!
“長…長老大人!聖…聖教的大人!”包不同哭嚎著,臉上鼻涕眼淚和泥巴混成一團,“小的…小的有寶貝獻給您!您看!這是小的在路邊撿的!絕對是聖教的重要物件!小的對聖教忠心耿耿啊!求大人饒命!饒小的一條狗命吧!這狐狸…這狐狸是妖怪!不關小的的事啊!”他一邊磕頭如搗蒜,一邊把令牌像燙手山芋一樣往前遞,試圖轉移陰骨的注意力,換取生機。
陰骨長老的目光果然被那令牌吸引了一瞬!尤其是看到令牌上清晰的骷髏藤蔓黑煞)與齒輪飛針七巧門)圖案,以及邊緣那行細小的南疆文字和符號時,他那乾癟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這東西怎麼會落在一個如此不堪的漢人手裡?
就是這一瞬間的分神!
“吼——!”霜影仿佛感受到沈破雲心中那決絕的殺意與唯一的機會,爆發出生命中最後的力量!它沒有撲向陰骨,而是猛地轉身,張開嘴,對著旁邊那灘被鐵線蛇王臨死翻滾攪起的、混著劇毒蛇血和五彩瘴氣殘餘的泥漿毒水,狠狠噴出了一口蘊含著它本命精元和子蠱奇異力量的銀灰色霧氣!
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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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灰霧氣與劇毒泥漿接觸的瞬間,如同冷水滴入滾油!一大股濃烈無比、色彩斑斕、帶著強烈腐蝕性和致幻性的混合毒霧猛地蒸騰而起!瞬間彌漫開來,不僅遮蔽了視線,更帶著刺鼻的腥臭,直撲陰骨長老的麵門!
這毒霧對陰骨這等用毒大家自然構不成致命威脅,但其突然性和汙穢性卻足以造成瞬間的乾擾和厭惡!
“找死!”陰骨長老果然被這突如其來的汙穢毒霧激怒,寬大的黑袍袖猛地一揮!一股陰寒罡風瞬間將毒霧驅散!
然而,就在這驅散毒霧的刹那!
沈破雲動了!他等的就是這轉瞬即逝的機會!不是進攻,而是撤退!
他將剛剛因同心蠱連接而恢複的一絲內息儘數灌注雙腿,“踏雪無痕”身法強行催動!如同鬼魅般掠到霜影身邊,一把抄起因噴出那口霧氣而徹底萎靡、再次昏迷過去的靈狐!同時左手閃電般抓起還在磕頭獻寶的包不同的後衣領!
“走!”一聲低吼,沈破雲不顧左臂撕裂般的劇痛,身形化作一道青煙,朝著岩坎地圖上標注的、距離峽穀出口已不遠的後山斷崖方向亡命衝去!速度之快,幾乎是燃燒生命本源!
陰骨長老驅散毒霧,看著沈破雲三人瞬間遠去的背影,尤其是沈破雲懷中那隻氣息奄奄卻透著詭異生機的白狐,眼中鬼火劇烈跳動,充滿了驚怒、貪婪與一絲難以言喻的忌憚同心蠱+靈狐血脈+碧玉)!
“哼!垂死掙紮!”陰骨長老發出一聲冰冷的哼聲,卻沒有立刻追趕。他枯爪隔空一抓,包不同遺落在地上的那塊聯絡令牌便飛入他手中。他摩挲著令牌上的紋路和符號,眼中寒芒閃爍:“七巧門…鐵掌門…一群廢物!連塊令牌都保管不好,差點誤了本座大事!”
他看了一眼沈破雲消失的方向斷崖),又看了看手中令牌,嘴角扯出一個極其陰冷的弧度:“也罷…碧玉和那隻靈狐,遲早是本座囊中之物!先去料理了那幾個不安分的‘盟友’!”話音未落,他黑袍一展,身形如同融入陰影般,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五彩瘴氣重新聚攏的峽穀深處。方向,赫然是七巧門和鐵掌門勢力所在的區域!
沈破雲抱著霜影,拖著幾乎嚇暈過去的包不同,用儘最後一絲力氣衝出峽穀!眼前豁然開朗!
一座陡峭如刀削、高聳入雲的漆黑斷崖,如同沉默的巨人般矗立在眼前!斷崖下方是深不見底、翻滾著灰白色毒霧的深淵,令人望之生畏!而斷崖的對麵,隔著數百丈寬的毒淵,一片籠罩在終年不散、濃得化不開的深紫色毒瘴之中的巨大寨落輪廓,在昏暗的天光下若隱若現!無數造型詭異、如同骷髏頭般的黑色石屋依著陡峭的山壁修建,猙獰而壓抑!正是黑苗寨——黑煞教總壇!
岩坎地圖上標注的那條隱秘小徑,如同一條細瘦的疤痕,蜿蜒著攀上斷崖一側近乎垂直的岩壁,消失在嶙峋的怪石和稀疏的毒草之中!那是通往黑苗寨後山唯一的生路!
沈破雲將包不同扔在斷崖下相對乾燥的石地上,自己則靠著冰冷的岩壁滑坐下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左臂的傷口徹底崩開,鮮血染紅了整條衣袖,鑽心的劇痛和力竭的虛弱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
他低頭看向懷中的霜影。小家夥氣息微弱,金瞳緊閉,但背脊上那兩枚噬魂針周圍的銀灰色物質依舊在頑強地包裹著毒素,阻止其擴散。它小小的身體微微起伏著,滾燙的溫度透過衣物傳來。阿蘭朵那顆暗藏子蠱的藥丸,竟在絕境中意外地保住了它一線生機!
“霜影…撐住…”沈破雲用染血的手指,輕輕梳理著霜影被血汙粘結的毛發,聲音嘶啞而溫柔。
包不同癱在地上,好半天才緩過氣來,他摸了摸空蕩蕩的懷裡,想起那塊“獻”出去的令牌,頓時捶胸頓足,欲哭無淚:“我的寶貝令牌啊!能換多少金元寶啊!就這麼…就這麼便宜那老鬼了…嗚嗚…”
沈破雲沒理會包不同的哭嚎。他抬起頭,望向斷崖對麵那籠罩在深紫毒瘴中的黑苗寨,又看了看懷中命懸一線的霜影,最後目光落在自己染血的左臂和那柄冰冷的“孤鴻”長劍上。
碧玉在胸口散發著溫潤而堅定的青光,如同黑夜中的燈塔。
希望與絕望交織,疲憊與殺意並存。
他撕下衣襟,草草包紮住左臂崩裂的傷口,將霜影小心地挪到背後,用布條固定好。然後,拄著“孤鴻”長劍,掙紮著站了起來。晨曦的微光刺破雲層,灑在斷崖之上,照亮了他蒼白卻無比堅毅的臉龐。
前路,是刀削斧劈的絕壁,是毒瘴籠罩的魔窟。
但,芷若就在裡麵。
霜影在背上。
劍在手中。
他深吸一口氣,帶著血腥味的冰冷空氣灌入肺腑,卻點燃了胸腔中最後一絲火焰。
攀登,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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