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重的喘息聲在潮濕陰冷的山洞中回蕩,混合著洞外遠處紫角蚺王那漸漸遠去的、飽含痛苦與狂怒的嘶吼,構成一曲驚魂未定的餘韻。冰冷的岩石觸感透過濕透的衣衫傳來,沈破雲背靠著冰冷的石壁,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火辣辣的痛楚。嘴角乾涸的血跡刺目,後背的傷口在強行爆發與撞擊下再次崩裂,滲出的鮮血混合著草藥的暗綠色,染紅了繃帶。驚龍之力在體內奔流,強行壓製著翻騰的氣血和內腑的震蕩,如同在暴風雨中竭力穩住桅杆的孤舟。
他的雙臂卻如同最堅固的鎖鏈,緊緊箍著懷中冰冷僵硬的身軀——月璃。她依舊昏迷,那張蒼白如紙的臉上,唯有緊蹙的眉心和微微顫抖的睫毛,昭示著她正承受著胎記內煉獄般的煎熬。左腕上那墨黑色的月牙胎記,在經曆了紫瘴中的瘋狂吞噬和最後那驚世駭俗的暗金爆發後,此刻顯得異常黯淡,邊緣那隱隱流動的暗金光芒幾乎熄滅,隻剩下一種死寂般的幽暗。胎記本身的溫度,更是降到了一個令人心寒的冰點,仿佛一塊來自九幽深處的寒鐵,緊緊貼在沈破雲的胸膛上,寒意透骨。
“月璃…”沈破雲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他低下頭,下頜輕輕抵在月璃冰涼的發頂,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她,卻收效甚微。驚龍之力化作最精純的暖流,小心翼翼地渡入她體內,如同涓涓細流注入乾涸龜裂的大地,隻為維係那微弱到幾乎斷絕的心脈之火。時間,隻剩下五天!
“咳咳…”一陣虛弱的咳嗽聲傳來。蘇芷若在林素衣的攙扶下,靠坐在另一側石壁旁。她臉色青白交加,氣息紊亂,冰心訣強行運轉抵禦紫瘴和蛇王嘶鳴衝擊的後遺症顯現出來,經脈如同被無數冰針刺痛。但她擔憂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沈破雲懷中的月璃,眼中充滿了後怕、感激和無儘的愧疚。包不同則癱在洞口附近,像一灘爛泥,臉上糊著乾涸的羊油和泥灰,狼狽不堪。他懷裡依舊死死抱著那本染血的賬冊和僅剩骨架的烤羊腿肉早不知掉哪去了),小眼睛驚恐地望著洞外紫霧彌漫的方向,身體時不時抽搐一下,顯然還沒從靈魂衝擊的餘波中緩過神。
“此地不宜久留。”林素衣的聲音打破了洞內的死寂,她臉色同樣蒼白,但眼神已恢複了慣有的冷靜與銳利。她快速檢查了一下蘇芷若的狀況,又走到沈破雲身邊,目光凝重地落在月璃手腕那黯淡的墨黑胎記上。
“她怎麼樣?”沈破雲抬起頭,赤金色的瞳孔深處是極力壓抑的焦灼。
林素衣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三根手指,極其小心地搭在月璃冰冷的手腕脈搏處,閉目凝神。她的指尖剛一觸及皮膚,一股刺骨的寒意便順著經絡直竄而上!同時,一股微弱卻異常混亂、如同無數毒蟲在瘋狂撕咬衝撞的陰寒波動,順著脈搏清晰地傳遞過來!
林素衣悶哼一聲,臉色瞬間又白了幾分,指尖凝聚起一層薄薄的青色真氣才勉強穩住。她眉頭緊鎖,片刻後收回手指,眼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絲深深的困惑。
“很糟。”林素衣的聲音低沉,“胎記內,血煞之力、芷若姑娘所中的混合劇毒、以及被吞噬的大量紫魘毒瘴…三者正在以一種極其詭異的方式相互吞噬、融合!形成了一種前所未見的、更加陰寒霸道的混合奇毒!這股毒力,如同跗骨之蛆,日夜侵蝕著她的本源!若非這胎記本身蘊含的某種古老力量強行將其鎖住,她早已…”
她頓了頓,目光銳利地看向沈破雲:“剛才擊傷蛇王的那道暗金光束,力量本質至陰至寒,卻又帶著一種破滅萬邪的霸道!這絕非尋常玄月宮傳承之力!倒像是…某種血脈本源被生死危機強行激發的護主神通!但也正因為這次爆發,胎記力量消耗巨大,封印鬆動,內部融合的毒力反撲更加猛烈!她的時間…恐怕比我們預估的還要緊迫!”
沈破雲的心猛地一沉,抱著月璃的手臂不自覺地收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五天,已是極限,如今竟還要縮短?
“還有更奇怪的。”林素衣的目光掃過沈破雲腰間,那裡懸掛著蕭天行所贈的、代表著天絕宗傳承的玉佩,又落回月璃手腕的胎記,“剛才她爆發時,我隱約感覺到…你身上,似乎有某種氣息與她胎記深處的本源…產生了極其微弱的共鳴?”
“共鳴?”沈破雲一怔,下意識地握住了腰間的玉佩。玉佩溫潤,並無異樣。
“隻是刹那的感應,非常微弱,且轉瞬即逝。”林素衣搖搖頭,眼中困惑更深,“玄月同命…同命…難道這聯係,不僅僅是詛咒的共生,更源於某種…血脈深處的同源?”
血脈同源?!
這四個字如同驚雷,在沈破雲腦海中炸響!他與月璃?這怎麼可能?他姓沈,是青陽城慘案遺孤!月璃是玄月宮少主!八竿子打不著!
然而,一個被刻意忽略的細節,如同沉船般緩緩浮出記憶的冰海——當年蕭天行講述往事時,提及玄月宮前宮主月璃之母)時,那深藏眼底的痛楚與複雜;提及沈破雲父母時,那語焉不詳的回避;還有…自己胸前那塊與月璃胎記似乎存在某種感應的碧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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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自己的身世,與玄月宮有著某種不為人知的糾葛?月璃的母親和自己的母親…?
紛亂的念頭如同毒藤般纏繞上來,帶來一陣窒息般的眩暈。沈破雲用力甩了甩頭,強行將這些足以顛覆認知的猜想壓下。此刻,救月璃的命,才是唯一!
“血脈之事,容後再探。”沈破雲的聲音帶著一種斬斷紛擾的冰冷決絕,他看向林素衣,“寒冰洞,還有多遠?”
林素衣也知此刻不是深究之時,她走到洞口,撥開垂掛的藤蔓,指向洞外紫霧相對稀薄的方向。隻見越過一片被紫角蚺王瘋狂破壞、狼藉不堪的林地,地勢陡然拔高!前方,數座高聳入雲的雪峰在昏暗的天光下顯露出巍峨的輪廓!而在那幾座雪峰環抱的幽深峽穀最深處,一股肉眼可見的、凝練如實質的白色寒流,正如同沉睡巨龍的吐息,緩緩從山體巨大的裂縫中彌漫出來!即使相隔如此之遠,那股極致的、仿佛能凍結靈魂的寒意,已經隱隱穿透了紫瘴的阻隔,拂麵而來!
“看到那白色寒流了嗎?”林素衣的聲音帶著一絲敬畏,“那就是‘寒眼’!寒冰洞的入口!我們離它…隻有不到半日的路程了!”
希望,就在眼前!然而,那刺骨的寒意,也預示著更加嚴酷的考驗!
“半日…”沈破雲眼神一凝,背起月璃,“走!”
眾人強打精神,再次踏上征途。包不同被林素衣用金針強行刺醒,灌了幾口辛辣的提神藥汁,雖然依舊腿軟腳飄,但總算能自己走路了,隻是抱著賬冊的手抖得更厲害,嘴裡不停地念叨著“烤全羊之神保佑千萬彆再遇到長蟲祖宗…”。
穿過被蛇王肆虐過的狼藉林地,空氣愈發寒冷。紫魘毒瘴逐漸被一種純淨卻更加致命的白色寒霧所取代。腳下的地麵開始出現霜凍,岩石覆蓋著薄冰,呼吸間帶出的白氣瞬間凝結成細小的冰晶。包不同凍得牙齒咯咯作響,把身上能裹的破布都裹上了,活像個瑟瑟發抖的球。
“冷…冷死我了…這鬼地方…比臘月裡的青陽城還冷…”他一邊哆嗦一邊抱怨,“沈大爺…找到那冰疙瘩…能不能…先讓我抱著暖和暖和?”
沈破雲沒有理會他的胡言亂語。他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對抗越來越強的寒意和感知前方的危險上。驚龍之力在體內加速流轉,驅散侵入骨髓的寒氣,同時將更多的暖流渡給背上的月璃。他能感覺到,月璃的身體在接觸到這精純的極寒氣息時,那墨黑色的胎記似乎有極其微弱的反應,內部的狂暴毒力仿佛被這外界的至寒稍稍壓製了一絲?但這感覺極其細微,如同杯水車薪。
突然,走在最前麵探路的林素衣猛地停住腳步,蹲下身,警惕地看著前方一處被冰雪半覆蓋的亂石堆。亂石堆旁,散落著一些淩亂的腳印,還有…幾滴已經凍成冰珠的、暗紅色的血跡!血跡旁,丟棄著半截斷裂的、造型奇特的精鋼鉤爪!
“是七巧門的‘飛簷爪’!”林素衣撿起那半截鉤爪,眼神冰冷,“還有血跡…看來有人在我們之前闖到了這裡,而且…吃了虧!”
伏筆第三方勢力):七巧門蹤跡出現,有人捷足先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