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呼嘯,夜色如墨。逃出雪穀伏擊的眾人,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終於在天色徹底黑透前,找到了一處荒廢的古道驛站。驛站殘破不堪,木質結構在寒風中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半塌的馬廄裡堆滿積雪,唯有主屋的屋頂尚算完整,勉強可避風雪。
“就…就這兒了…神仙來了…我也不走了…”包不同幾乎是癱軟著撞開吱呀作響的木門,抱著他那視若性命的賬冊,靠著冰冷的土牆就滑坐在地,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舌頭都吐了出來,像條脫水的胖頭魚。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懷裡僅剩的半截凍得硬邦邦的烤羊腿骨,哭喪著臉:“我的全羊啊…就剩這點念想了…連味兒都快聞不著了…”那神情,仿佛失去了絕世珍寶。
林素衣臉色蒼白如紙,肩頭的傷口在劇烈動作後再次崩裂,血跡在月白色的衣衫上洇開一片刺目的紅。她強撐著精神,與蘇芷若合力,小心翼翼地將依舊昏迷的沈破雲和月璃安置在屋內相對避風的角落,用隨身攜帶的薄毯裹緊。
“林姐姐,你的傷…”蘇芷若看著林素衣肩頭滲出的血跡,秀眉緊蹙,滿是擔憂。她迅速取出隨身銀針和金瘡藥。
“無妨,皮肉傷,死不了。”林素衣聲音帶著一絲沙啞的疲憊,她擺擺手,示意蘇芷若先照顧兩位昏迷的人。“先看看他們的情況。”
蘇芷若點頭,跪坐在沈破雲身邊。指尖搭上他的腕脈,冰心訣小心翼翼地探入。沈破雲體內的情況讓她心驚:之前狂暴衝撞的劇毒與混沌之力,在那神秘星圖銀輝的乾預下,似乎被一股更宏大、更冰冷的力量強行梳理壓製,如同奔騰的怒江被凍結成冰河。氣息雖微弱到了極致,經脈也如同被反複撕裂又強行粘合的破布,但那股毀滅性的混亂風暴確實被暫時“凍”住了,形成一種脆弱的平衡。她稍稍鬆了口氣,至少命暫時保住了。
心理描寫感情伏筆:蘇芷若的目光落在沈破雲蒼白卻依舊棱角分明的臉上,昏迷中的他眉頭微蹙,仿佛仍在承受著無形的痛苦。她心中湧起一陣細密的疼惜,下意識地伸出手,想撫平他眉間的褶皺。指尖即將觸及時,又猛地頓住,仿佛被什麼燙到,飛快地縮了回來。她眼神複雜地看向一旁同樣昏迷的月璃——這個神秘女子手腕上那淡墨色的奇異胎記,無聲地昭示著兩人之間那難以言喻的羈絆。一股酸澀夾雜著無力的情緒悄然彌漫心頭,她默默收回目光,專注於渡入冰心訣內力,試圖幫他梳理那些受損最重的細小經脈。
另一邊,林素衣也檢查了月璃的狀況。月璃脈象虛浮,元氣大傷,但體內那股詭異的“血煞蝕魂”之毒確實被沈破雲以同命之法導走了大半,暫時蟄伏,隻是那淡墨色的胎記依舊觸目驚心。
“暫時穩定了。”林素衣疲憊地靠著牆坐下,撕開肩頭染血的衣料,露出猙獰的傷口。她手法嫻熟地清創、上藥、包紮,動作利落,但額角滲出的冷汗暴露了她的虛弱。她看向包不同:“胖子,看看那賬冊,有沒有什麼新發現?七巧門和黑雲如此窮追不舍,裡麵必有驚天秘密。”
包不同正對著他那半截羊腿骨唉聲歎氣,聞言立刻精神一振,仿佛找到了新的精神寄托。“對對對!正事兒要緊!”他寶貝似的把羊腿骨揣回懷裡最貼身的位置,還煞有介事地拍了拍,念念有詞:“羊兄羊兄,保佑我老包發大財,回頭給你塑金身,天天三炷香!”這滑稽的模樣,讓緊張的氣氛稍緩。
他小心翼翼地翻開那幾本從七巧門據點搶來的厚重賬冊,借著從破窗透進來的慘淡月光仔細翻看。翻到中間幾頁時,他“咦”了一聲,小眼睛眯了起來:“林神醫,蘇姑娘,你們看這幾頁…有點怪!”
林素衣和蘇芷若湊近。隻見包不同指著的幾頁紙張,邊緣似乎比其他頁更黃舊些,上麵的墨跡也顯得格外模糊,像是被水洇過,又像是蒙著一層薄薄的油脂,數字和人名都難以辨認。
“像是…被特殊藥水處理過?”林素衣用指尖撚了撚那紙張,湊近鼻端聞了聞,秀眉微蹙,“有股極淡的腥甜混合著草木灰的味道…很古怪。”
“密碼!”包不同一拍大腿,眼睛放光,“這肯定是密碼!黑雲那幫龜孫子,把真正的秘密藏起來了!得想法子讓它顯形!”他抓耳撓腮,努力回憶著江湖上各種顯形藥水的傳聞。
就在這時——
嗚…嗚…嗚……
一陣極其輕微、卻穿透力極強的笛聲,如同毒蛇吐信般,毫無征兆地從驛站外的風雪夜幕中幽幽傳來!
笛聲飄忽不定,時而在左,時而在右,時而仿佛貼在耳邊,時而又遠在天邊。那調子不成曲調,更像是某種詭異生物的嗚咽,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陰冷和惡意,絲絲縷縷地鑽進人的耳朵裡。
三人瞬間寒毛倒豎!
蘇芷若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冰心訣運轉都滯澀了一瞬。這笛聲…太熟悉了!榆關鎮怪病蔓延時,那些不眠的夜晚,她似乎也曾在混亂中捕捉到過一絲這樣若有若無的詭異笛音!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上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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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素衣臉色驟變,猛地按住包紮好的傷口,銳利的目光如同利劍般刺向門外無邊的黑暗。又是他!毒秀才!這陰魂不散的毒蛇!
包不同更是嚇得渾身肥肉一哆嗦,手裡的賬冊差點掉地上,他死死捂住耳朵,聲音都帶了哭腔:“鬼…鬼吹笛啊!這大半夜的,還讓不讓人活了!羊兄保佑!羊兄保佑!”
笛聲持續了片刻,如同毒蛇在獵物周圍逡巡,帶著一種戲謔和宣告死亡的意味,然後倏然停止。風雪聲重新占據了主導,但驛站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充滿了令人窒息的壓抑感。
“不好!”林素衣猛地站起,不顧肩傷疼痛,快步走向驛站角落那口覆蓋著厚厚灰塵和蛛網的廢棄水井。“笛聲是信號!是乾擾!他一定有後手!”
她推開井口的破木板,一股陳腐的濕氣撲麵而來。借著微光,她看到井壁濕滑,井底深處似乎有微弱的反光——有水!而且水麵似乎比預想的要高一些。
林素衣臉色更加凝重。她解下腰間一個精巧的皮囊,取出幾根細如牛毛的銀針,又拿出一個巴掌大的白玉小碟。她將銀針小心探入井水中,片刻後取出,仔細觀察針尖。隨即,她又用小碟舀起一點井水,指尖蘸取少許,放在鼻端仔細嗅聞,最後甚至伸出舌尖極其小心地嘗了一下味道極其專業而謹慎的動作)。
爽點智鬥醫術顯威):
“果然!”林素衣聲音冰冷,帶著強烈的憤怒,“水裡被下了混合毒!紫魘羅蘭的氣息…還有另一種…更陰寒、帶著屍腐氣的毒素!無色無味,溶於水!若非這笛聲和毒秀才慣用的手法,加上我對紫魘羅蘭的熟悉,幾乎難以察覺!”
“什麼?!”蘇芷若和包不同同時驚呼,臉色煞白。這荒郊野嶺,唯一的飲水源被下毒!這是要將他們困死、渴死在這廢棄驛站!
“這…這殺千刀的毒秀才!”包不同氣得跳腳,又驚又怕,“他想渴死我們?餓死我們?我老包還沒吃上新的烤全羊呢!”
“不僅僅是渴死。”林素衣眼神銳利如刀,“這是慢性混合毒,侵蝕內力,麻痹神經,讓人在不知不覺中失去反抗之力,最終成為待宰羔羊!好狠毒的心思!”她看向昏迷的沈破雲和月璃,心中後怕不已。若剛才有人口渴取了水喝…
就在眾人驚怒交加之際,包不同為了離那口“毒井”遠點,下意識地往驛站更黑暗的角落裡縮了縮。腳下突然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哎喲!什麼玩意兒絆我?!”他罵罵咧咧地低頭看去,借著破窗外透進的微光,隱約看到角落裡似乎堆著一團破布。
好奇心或者說對未知危險的恐懼)驅使他用腳小心翼翼地撥弄了一下。
那團“破布”被翻動,露出一角褪色發黑、依稀能辨認出是官差製式的布料!下麵赫然是一具蜷縮的、已經高度腐爛的屍體!屍體穿著破舊的驛卒服飾,但腐敗的臉上凝固著極度驚恐的表情,嘴巴大張。
“啊——!!!”包不同淒厲的慘叫聲瞬間劃破驛站的死寂,比剛才聽到鬼笛聲還要驚恐十倍!他連滾帶爬地撲向林素衣和蘇芷若的方向,渾身肥肉都在劇烈顫抖,指著角落,語無倫次:“死…死人!驛…驛卒!有死人啊!”
林素衣和蘇芷若立刻戒備地望去。蘇芷若強忍恐懼和惡心,冰心訣運轉護住心神,指尖凝聚一點微弱的寒氣作為光源,小心翼翼地靠近。
屍體腐敗嚴重,散發著濃烈的惡臭。但林素衣的目光瞬間被屍體緊握的右手吸引!在那僵硬、發黑的手指縫隙中,赫然露出幾縷與腐敗環境格格不入的、嶄新的靛藍色絲線!那顏色,鮮豔得詭異!
林素衣用青璿匕小心地挑出那幾縷絲線。絲線質地特殊,非絲非麻,泛著冰冷的金屬光澤。
“又是靛藍色!”林素衣聲音低沉,寒意森森。她立刻聯想到義莊毒屍身上殘留的同色毒液,以及榆關鎮怪病可能存在的關聯!這絕非巧合!毒秀才、黑雲、靛藍色毒素、詭異的笛聲、被毒殺的驛卒…一張無形的毒網,正從四麵八方籠罩而來,將他們死死困在這風雪驛站!
包不同抱著他那半截羊腿骨,縮在相對“安全”的門口,看著那具恐怖的屍體和林素衣手中詭異的靛藍絲線,再看看懷裡冰冷的羊腿骨,突然覺得這油膩的骨頭棒子才是世上最可靠的東西。他哭喪著臉,對著羊腿骨碎碎念:“羊兄啊羊兄…這趟鏢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你可千萬顯靈,保佑咱們明天能喝上乾淨水,吃上熱乎飯…我老包下半輩子給你當牛做馬都成啊…”這荒誕的祈禱,在死寂恐怖的驛站裡,竟透著一絲令人心酸的黑色幽默。
驛站外,風雪更急。驛站內,一具屍體,一口毒井,幾縷詭異的靛藍絲線,還有昏迷的同伴和未知的強敵。毒秀才的笛聲仿佛還在耳邊縈繞,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迫近。通往青陽城的每一步,都踏在刀鋒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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