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天霸那雙豹眼中一閃而過的冰冷疑色,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過脊背,讓林素衣和蘇芷若瞬間如墜冰窟。包不同更是嚇得幾乎要癱軟在地,抱著賬冊的手抖得像篩糠,心裡瘋狂呐喊:“羊兄救命!這次是真要完犢子了!”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城門洞內陰冷的風卷著塵土,吹過沈破雲“病態”灰敗的臉和他那隻骨節泛著異常青金色、緊握成拳的手。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時刻——
“報——!城西‘福運賭坊’有江湖人械鬥!見血了!快頂不住了!”一名捕快氣喘籲籲地策馬狂奔而來,在趙天霸麵前滾鞍下馬,急聲稟報。
趙天霸眉頭猛地一擰,凶悍的目光在沈破雲那隻手上又停留了一刹,最終冷哼一聲,如同悶雷炸響:“一群廢物!”他不再看林素衣一行人,轉身大步流星朝著城西方向走去,魁梧的身影帶著一股煞氣。“留下兩隊人繼續盤查!盯緊了!一隻可疑的蒼蠅也彆放過!”
壓在眾人心頭的那座冰山,隨著趙天霸的離開,轟然崩塌了大半。
“還…還愣著乾什麼!快…快扶你家少爺進城找大夫!”那小校官也被趙天霸的威勢所懾,此刻隻想趕緊把這幾個“晦氣”的行商打發走,不耐煩地揮手催促。
“多謝軍爺!多謝軍爺!”林素衣立刻換上那副感恩戴德的市儈嘴臉,連聲道謝,暗中長舒一口氣。她不動聲色地架起沈破雲,蘇芷若抱著月璃緊隨其後。包不同如蒙大赦,連滾爬爬地跟上,嘴裡還小聲嘀咕:“賭坊打架…真是老天開眼…羊兄顯靈啊…”
在蘇芷若的指引下,眾人穿過略顯蕭條、行人匆匆的青陽城主街,拐入一條相對清淨的巷子。巷子儘頭,一座白牆黛瓦、門楣上掛著“濟世堂”鎏金匾額的府邸映入眼簾。藥香隱隱傳來,透著熟悉的安寧氣息。
“到了!這就是我家!”蘇芷若看到熟悉的府門,疲憊的眼中終於露出一絲回家的溫暖和安心。她上前叩響門環。
開門的是一位頭發花白、麵相忠厚的老仆。他一眼看到蘇芷若,渾濁的老眼瞬間亮起,布滿皺紋的臉上滿是驚喜:“小…小姐?!是小姐回來了?!老爺!老爺!小姐回來了!”老仆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連忙打開大門。
然而,當老仆看到蘇芷若身後狼狽不堪、還帶著兩個昏迷不醒之人的林素衣和包不同時,驚喜之色迅速被驚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取代。尤其是看到蘇芷若懷中氣息詭異的月璃,老仆的眼神更是閃爍了一下。
“福伯,快!快幫我!”蘇芷若顧不上解釋,急切地抱著月璃就往裡走,“爹呢?快請爹來!”
眾人剛踏入前院,一個身著青衫、身形清臒儒雅的中年男子便聞聲從內堂快步走出。正是蘇芷若的父親,青陽城名醫——蘇慕白。
“芷若!”蘇慕白看到女兒,眼中瞬間爆發出難以抑製的激動和喜悅,快步上前。但當他的目光掃過蘇芷若懷中昏迷的月璃、林素衣架著的沈破雲、以及抱著賬冊一臉驚魂未定的包不同時,那份激動如同被冷水澆熄,迅速轉為一種深沉的凝重和複雜。
“爹!”蘇芷若看到父親,一路緊繃的心弦終於鬆開,眼圈微紅,帶著劫後餘生的委屈,“我們…”
“先進來!什麼都彆說!”蘇慕白迅速打斷了女兒的話,眼神銳利地掃視了一下門外街道,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緊迫,“福伯,立刻關上大門!任何人來訪都說我身體不適,概不見客!帶小姐和她的朋友去西廂暖閣!快!”
他的反應異常迅捷且帶著一絲緊張,完全沒有久彆重逢應有的詳細詢問和溫情敘舊。這反常的舉動讓蘇芷若和林素衣都心頭一沉。青陽城,果然不對勁!
蘇芷若看著父親熟悉卻又帶著陌生凝重的側臉,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委屈和困惑。爹看到她回來,是高興的,她能感受到那份激動。但為什麼…為什麼立刻變得如此緊張戒備?甚至不讓她說話?家裡發生了什麼?
眾人被福伯迅速引到一處位置僻靜、陳設雅致的暖閣。暖閣內炭火燒得正旺,驅散了身上的寒氣,但氣氛卻依舊凝重。
“快,把這兩位放到榻上!”蘇慕白語速很快,指揮著福伯幫忙安置沈破雲和月璃。他先是快步走到女兒身邊,仔細打量,確認她隻是疲憊憔悴,並無大礙後,眼中才真正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慈愛,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這份關切真切而溫暖。
但隨即,他的目光就凝重地轉向了昏迷的沈破雲和月璃,眉頭緊鎖。
“爹,這位是林素衣林姐姐,這位是包不同包先生,都是我的救命恩人。”蘇芷若連忙介紹,“這位是沈破雲沈大哥,這位是月璃姑娘。他們…他們傷得很重…”
“蘇先生。”林素衣拱手行禮,目光坦然而銳利,“事出緊急,冒昧打擾。沈公子身中奇毒,重傷未愈;月璃姑娘情況更為特殊,似中了一種陰寒蝕魂之毒,元氣大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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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寒蝕魂…”蘇慕白聽到這個詞,瞳孔微不可查地收縮了一下,但他並未追問,而是立刻坐到沈破雲榻邊,三指搭上其腕脈。
蘇慕白診脈的神情越來越凝重。他感受到沈破雲體內那混亂不堪、卻又被一股宏大冰冷力量強行梳理壓製的狂暴能量,以及如同破布般千瘡百孔的經脈。這傷勢…簡直是匪夷所思!非但沒死,體內那股蟄伏的力量反而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古老與霸道!
接著,他又轉向月璃。當他看到月璃手腕上那枚淡墨色的奇異胎記時,搭脈的手指猛地一顫!這個細微的動作,被一直緊盯著父親反應的蘇芷若和林素衣敏銳地捕捉到了!
蘇慕白強壓下心中的滔天巨浪,指尖繼續搭在月璃纖細的腕脈上。他的內力溫和地探入,卻如同泥牛入海,感受到的是一片空寂的虛弱和…更深邃的、盤踞在胎記附近的陰寒死氣!那氣息,讓他這位見多識廣的名醫都感到一陣心悸!
更讓他震驚的是,當他的內力試圖靠近那胎記時,昏迷中的月璃身體竟無意識地微微顫抖了一下,那淡墨色的胎記仿佛活物般,極其微弱地波動了一瞬!一股難以言喻的、源自血脈深處的古老威壓感,如同沉睡巨龍的呼吸,一閃即逝!
蘇慕白觸電般收回了手!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無比,額角甚至滲出了細密的冷汗!他猛地抬頭,目光如電,死死地看向林素衣,聲音帶著一絲難以抑製的顫抖和…難以置信的驚駭:“她…她手腕上的…是什麼?!”
蘇芷若的心瞬間揪緊了!爹的反應太異常了!那胎記…爹認識?!她連忙道:“爹,那是月璃姑娘天生就有的胎記,似乎…似乎與某種特殊的血脈或詛咒有關…”她將自己所知關於胎記和“玄月同命”的有限信息簡要說了一遍。
蘇慕白聽完,眼神劇烈變幻,震驚、痛惜、追憶、甚至還有一絲…恐懼?複雜難言的情緒在他儒雅的臉上交織。他沉默了許久,才長長地、沉重地歎了口氣,仿佛瞬間蒼老了幾歲。
他沒有回答關於胎記的問題,反而轉向蘇芷若,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嚴肅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芷若,你帶回來的這兩位…身份絕不簡單。青陽城…如今已是是非之地!你們惹上的麻煩,恐怕比天還大!”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警惕地看了看外麵,然後壓低聲音,快速說道:“城中近半月,怪事頻發!城外那座廢棄的義莊,附近接連有人離奇失蹤!回春堂的幾位老醫師,三日前被發現在家中暴斃!死狀…死狀極其詭異!全身青紫,七竅流出黑血,體表有暗紅脈絡…像是…像是中了某種邪術!”
他頓了頓,眼中帶著深深的憂慮和一絲憤怒:“官府…就是那位新任總捕頭趙天霸!以‘維穩’、‘防止恐慌’為名,嚴密封鎖消息!不僅壓下失蹤案和命案,還派人暗中監視我們這些醫館藥鋪!稍有議論,便會被扣上‘妖言惑眾’的帽子抓走!濟世堂也被他們的人盯上了!”
“爹…您是說…”蘇芷若聽得心驚肉跳,義莊!靛藍毒液!毒屍!趙天霸!線索瞬間串聯!她急切地追問:“那義莊是不是…”
“芷若!”蘇慕白猛地打斷她,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嚴厲和一絲…焦躁?“聽爹的話!這些事情,不是你們該管的!更不是你能摻和的!”他的目光掃過昏迷的沈破雲和月璃,意有所指,“照顧好你的朋友,安心養傷!等風頭過了,爹想辦法送你們離開青陽!其他的,一個字也不要問!一個字也不要對外人說!包括…包括你帶回來的這些人!”他最後一句,目光刻意在林素衣和包不同身上停留了一瞬,帶著明顯的戒備和疏離。
蘇芷若愣住了。父親這嚴厲的、近乎冷漠的打斷和警告,像一盆冰水澆在她心上。她千裡迢迢,曆經生死回到家中,滿腹的委屈、一路的見聞和亟待解決的巨大危機,本以為能在父親這裡得到依靠和解答,卻隻換來一句“不要問”、“不要管”?
她看著父親那凝重、擔憂卻又刻意回避的眼神,一股強烈的委屈和不解湧了上來。爹到底在隱瞞什麼?為什麼對義莊如此忌諱?為什麼對月璃的胎記反應如此劇烈?又為什麼…連她這個女兒都要防備?
暖閣內溫暖的炭火,此刻卻驅不散蘇芷若心頭泛起的陣陣寒意。父女重逢的溫情,被這突如其來的嚴厲警告和深深的隔閡,蒙上了一層厚重的陰影。
包不同縮在暖閣角落的椅子上,抱著賬冊,大氣不敢出。他看看神色複雜、沉默不語的蘇慕白,又看看眼圈發紅、一臉委屈倔強的蘇芷若,再看看床上昏迷的兩位“大爺”,心裡哀歎:“我的烤全羊啊…這蘇府…好像也不比義莊暖和多少啊…”
林素衣則靜靜地站在一旁,將蘇慕白所有的異常反應、對胎記的震驚、對義莊的忌諱以及對趙天霸的憤怒儘收眼底。她眼神深邃,心中已然明了:這位蘇神醫,知道的秘密,恐怕遠比他說出來的要多得多。而這青陽城的水,深得足以淹沒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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