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腰的冷風一吹,方才寶庫中的燥熱與貪念瞬間消散,隻剩下劫後餘生的冰涼。石鐵牛服了冰心玉露丸後,呼吸雖平穩,但肩頭的黑氣依舊盤踞,昏迷不醒。阿蘭朵嘗試了多種蠱術,收效甚微,急得眼圈發紅。
“不行,這毒太古怪,混合了龍血和某種陰寒之力,我的蠱蟲奈何不了它。”阿蘭朵聲音帶著哭腔,無助地看向冷月心。
冷月心緊蹙眉頭,指尖搭在石鐵牛腕脈上,感受著那紊亂而頑固的毒性。她繼承的母親醫術與藥王穀同源,但此刻也覺棘手。“除非有至陽至剛的靈藥,或以精純的藥王穀秘傳針法逼毒…否則,隻能暫時壓製。”
沈破雲沉默地站在一旁,葬龍劍低垂。他體內的龍氣在雙月之下暫時蟄伏,但方才催動神劍的消耗與舊傷並未痊愈,臉色依舊蒼白。他知道,必須儘快找到一個安全且能療傷的地方。
包不同正美滋滋地擦拭著那串珍珠項鏈和寶石短匕,聽到對話,湊了過來:“藥王穀?聽說那兒遍地是靈草,門口看門的狗都得吃百年人參才能叫喚?咱們去那兒啊!順便…嘿嘿,做點小買賣。”他搓著手,小眼睛裡閃爍著“商業”的光芒。
冷月心聞言,眼中卻閃過一絲複雜與猶豫。藥王穀…那是她血緣上的歸屬,卻是情感上的陌生之地。姐姐林素衣最後的模樣和話語還縈繞在心頭,那冰冷的銀針與“弑龍法”的宣告,讓她對那片傳說中的淨土充滿了不安。
沈破雲察覺了她的情緒,沉聲道:“藥王穀是唯一希望。但恐生變故,需謹慎。”
最終,救人的念頭壓過了一切。冷月心深吸一口氣,辨認了一下方向:“我知道一條通往藥王穀後山的隱秘小徑,是…是娘親曾經提過的。”
藥王穀,並非想象中雲霧繚繞的仙家景象,反而透著一股詭異的寂靜。
眾人沿著險峻小徑而下,映入眼簾的山穀廣闊而秀美,奇花異草遍地,但本該忙碌的藥田卻空無一人,許多珍稀藥草竟呈現枯萎之態。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不和諧的腥甜氣息,而非應有的草木清香。
“不對勁。”冷月心停下腳步,臉色凝重,“穀中太安靜了。巡山弟子和藥童都不見了蹤影。”
包不同抽了抽鼻子:“咦?這味道…有點像趙天罡那老小子煉‘十全大補丸’失敗時燒糊的鍋底味兒…”
越靠近穀中心,那腥甜味越濃。偶爾能看到一兩個步履蹣跚的“藥王穀弟子”在遊蕩,但他們眼神空洞,動作僵硬,對沈破雲這一行陌生人視若無睹,仿佛夢遊一般。
“他們…好像被控製了?”阿蘭朵驚疑不定,操控一隻探查蠱蟲飛近一個弟子。
蠱蟲剛靠近那弟子三尺範圍,突然像是被無形之力擊中,瞬間僵直掉落!而那弟子脖頸後的衣領下,似乎有一片極淡的龍鱗狀紋路一閃而過!
“龍血傀儡?!”冷月心失聲,瞬間想起了姐姐林素衣的話——藥王穀早已被滲透!
就在這時,前方傳來一陣打鬥聲和女子的怒喝!
幾人悄然潛行,躲在一片茂密的紫雲英花叢後望去。
隻見山穀中心的一片廣場上,數十名眼神空洞的弟子正機械地圍攻著中間幾人。被圍攻的,赫然是以一位白發老嫗為首的少數還在抵抗的藥王穀門人!那老嫗手持銀針,身形踉蹌,顯然已身受重傷,卻仍死死護著身後幾個年輕弟子。
而更讓人心驚的是,指揮那些傀儡弟子的,竟是幾個穿著藥王穀長老服飾的人!但他們眼中閃爍著與李嚴相似的赤紅光芒,臉上亦有鱗片隱現!
“劉長老!張長老!你們為何要背叛藥王穀!”那白發老嫗悲憤交加,聲音嘶啞。
其中一個“劉長老”發出沙啞的怪笑:“背叛?蘇婆婆,你錯了。我們是在迎接新生!融入龍血,方得永恒!”
“是蘇婆婆!看著我長大的婆婆!”冷月心激動之下,險些暴露行蹤。她認出那白發老嫗是穀中少數真心疼愛過她的長輩。
沈破雲按住她的肩膀,目光銳利地掃過戰場。敵我懸殊,硬闖絕非良策。
包不同眼尖,指著廣場儘頭那座依山而建的宏偉殿堂:“快看!主殿門口站著的是不是…?”
主殿“回春閣”高大的石階上,一個身影孑然而立。一襲素衣,麵容蒼白卻冰冷,正是林素衣!她手中握著的,不是銀針,而是一柄泛著幽藍光澤的龍骨匕首!
她似乎察覺到了這邊的視線,冰冷的目光穿透花叢,精準地落在了冷月心身上。
四目相對。
沒有姐妹重逢的喜悅,隻有冰冷的隔閡與無法言說的複雜。
林素衣的嘴唇微微動了動,沒有聲音,但冷月心卻清晰地“聽”懂了她的唇語:
“快走。”
下一刻,林素衣猛地舉起龍骨匕首,聲音冷徹山穀:“拿下這些叛穀者!格殺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