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霸先對著“江湖為刃”的玉璽屈膝跪拜的身影,如同一座崩塌的山嶽,狠狠砸在段無涯的心上。父親那絕望的嗚咽,如同冰冷的鋼針,刺穿了他被恨意與痛苦填滿的胸膛。那一聲悲愴的“爹”,喊出了被背叛的痛,更喊出了血脈相連、無法割舍的悲慟!
然而,這悲慟並未持續太久。
就在段無涯心神劇震、痛徹心扉的瞬間,一股源自左臂撕裂傷口、深入骨髓的冰冷劇痛,如同被點燃的引線,轟然爆發!這劇痛並非來自星痕烙骨的反噬,而是更加詭異、更加深入靈魂!
“呃啊——!”段無涯悶哼一聲,身體不受控製地痙攣!他猛地低頭看向自己左臂——那處鏡像撕裂、流淌著幽藍星血的恐怖傷口深處,無數細微的、如同活物般的黑紫色絲線正瘋狂地從傷口血肉中鑽出、蔓延!
這些黑紫色絲線並非實體,而是由純粹的痛苦、恨意與混亂的記憶碎片凝聚而成!它們如同饑餓的毒蛇,沿著他的手臂、肩膀,向著心脈和大腦瘋狂竄動!所過之處,帶來一種無法形容的、仿佛靈魂被撕裂揉碎的恐怖痛楚!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蕭月璃,也猛地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呼!
“唔!”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右臂!那裡,正是之前為救段無涯而被雌雄同心蠱侵入的位置!此刻,在她白皙的皮膚之下,同樣有無數黑紫色的絲線瘋狂地凸起、蔓延!這些絲線的形態、蔓延的速度、帶來的劇痛感,竟與段無涯左臂傷口中的絲線完全同步!
情感具象!痛苦共鳴!
雌雄同心蠱!這對曾讓他們一方受傷另一方感同身受的詭異蠱蟲,在吸收了段無涯因信仰崩塌、父子反目而產生的極致痛苦與恨意後,竟發生了異變!它們不再僅僅是傳導物理痛覺,而是將宿主內心最深處、最激烈的情感衝突與記憶碎片,以具象化的“蠱鏈”形態,強行抽取、鏈接、同步!
“無涯…!”蕭月璃看著段無涯手臂上瘋狂蔓延的黑紫色蠱鏈,感受著自己體內同步的劇痛與混亂,心中充滿了無邊的擔憂與痛惜。
而段無涯,在極致的劇痛與混亂中,意識仿佛被強行拖入了一個幽深的漩渦!
無數破碎、扭曲、帶著強烈情緒色彩的畫麵,如同決堤的洪水,不受控製地在他和蕭月璃的腦海中同時爆發、閃現、重疊!
記憶碎片洪流:
段無涯的記憶碎片:寒潭孤月下苦練雲水七變的少年身影;師父嚴厲卻慈愛的目光;第一次握緊承影劍時的心潮澎湃;左肩北鬥胎記在月光下微微發熱的奇異感受…這些畫麵溫暖而清晰,卻在下一秒被泰山封禪台那冰冷的星隕之夜、父親遞出分水刺的模糊背影、陸九霄盟主倒下時濺起的血花、以及玉璽上“江湖為刃”那血淋淋的大字所覆蓋、撕裂!溫暖與冰冷,敬仰與背叛,父愛與恨意,瘋狂地交織、碰撞!
蕭月璃的記憶碎片:金陵樂坊搖曳的燭光與悠揚的琴聲;深夜獨自撫摸後頸刺青的孤獨;焦尾琴箱中父親血書殘頁的冰冷觸感;陸九霄模糊卻偉岸的背影在夢中轉身,留下一個溫暖的笑容…這些畫麵同樣被冰冷的現實擊碎:慕容府鑒寶會上慕容千秋那獨目中閃過的貪婪;沉劍池底玉璽上“嚴氏代朱”的狂草;楚霸先跪拜玉璽時那絕望的嗚咽…對父親的思念與血仇未報的焦灼,對身世的迷茫與鑰匙命運的沉重,同樣在瘋狂撕扯!
兩股截然不同、卻又都充滿痛苦與執念的記憶洪流,在同心蠱鏈的強製鏈接下,如同兩條失控的怒龍,在段無涯與蕭月璃的識海中瘋狂地衝撞、糾纏、試圖相互吞噬!帶來的劇痛遠超肉體傷害,仿佛要將他們的靈魂都徹底撕成碎片!
“啊——!”
“呃——!”
兩人同時發出更加淒厲的慘嚎,身體因靈魂層麵的劇痛而蜷縮在地,劇烈地抽搐著!段無涯左臂的蠱鏈幽光更盛,藍血流淌更快!蕭月璃右臂的蠱鏈同樣凸起蠕動,皮膚下透出詭異的黑紫色光芒!
關鍵發現!
就在兩人意識被痛苦記憶洪流淹沒、瀕臨崩潰的極限時刻,在無數破碎畫麵瘋狂閃爍的間隙,一個之前被忽略、此刻卻在記憶同步中被無限放大的細節,如同黑暗中的一道閃電,驟然劃破了混亂的迷霧!
這個細節,來自段無涯記憶碎片中,那冰冷、黑暗、充滿死亡氣息的泰山封禪台——星隕之夜!
在陸九霄魁梧的身軀轟然倒下、鮮血染紅祭壇的瞬間!在混亂的人群邊緣、陰影最濃重的一角!在段無涯當時年幼)驚恐回望的模糊視野裡!
一道人影!
一道並非參與圍攻陸九霄的武林人士,也非驚慌失措的觀禮者的人影!
他穿著深青色、繡著星月紋路的欽天監官袍,身形瘦削,如同融入陰影的鬼魅!他手中持著一柄非金非木、頂端鑲嵌著複雜水晶星盤的奇異長杖星杖)!長杖的尖端,正遙遙指向陸九霄倒下的方向,杖頭的水晶星盤中,有微弱的、卻令人心悸的紫色星芒一閃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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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道人影的存在感極其微弱,若非此刻記憶被同心蠱鏈強行同步、放大、反複衝刷,根本不可能被注意到!他就像一個冰冷的旁觀者,一個精準操控著一切的幕後黑手,在目標達成後,悄然隱沒於黑暗。
第三道人影!欽天監星官!
“那…那是誰?!”段無涯和蕭月璃的意識在劇痛中同時捕捉到了這個細節!巨大的震驚瞬間壓過了部分痛苦!泰山之夜,除了明麵上的殺手和遞刀的父親,竟然還有一個來自欽天監、手持星杖的神秘人?!
這個發現如同投入油桶的火星,瞬間點燃了新的疑團!欽天監為何出現在武林盟主的死亡現場?那星杖一閃而逝的紫芒與慕容千秋操控星陣的紫光何其相似?他與慕容世家、與嚴嵩、與這方傳國玉璽背後的星圖秘密,又有何關聯?
醫學奇觀!
就在兩人因這驚人發現而心神劇震、同心蠱鏈帶來的靈魂撕裂劇痛達到頂峰的瞬間——
“滴答。”
一滴冰涼、清澈的淚水,從蕭月璃因劇痛而緊閉的眼角滑落。
這滴淚水,飽含著對段無涯痛苦的感同身受,對父親血仇未報的悲憤,對撲朔迷離真相的絕望與不甘…它無聲地落下,不偏不倚,正好滴落在她右臂上那瘋狂凸起蠕動、散發著黑紫色幽光的蠱鏈紋路之上!
奇跡發生了!
那滴淚水接觸蠱鏈的瞬間,並未被蒸發或彈開,反而如同滴入滾燙烙鐵的清水,發出極其輕微的“滋”的一聲輕響!
緊接著,令人驚異的一幕出現了!
淚水滴落之處的黑紫色蠱鏈紋路,如同被注入了某種清涼的淨化之力,那瘋狂凸起、蠕動的狀態竟瞬間平複了下去!散發出的幽暗光芒也驟然黯淡了許多!不僅如此,一股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清涼感,如同溪流般順著那處蠱鏈紋路,迅速向著蕭月璃體內蔓延,所過之處,那源自同心蠱的靈魂撕裂劇痛,竟然明顯減弱了!
更奇妙的是,這股清涼感並未局限於蕭月璃自身!通過那具象化的、連接著兩人的黑紫色蠱鏈,這股源於淚水、帶著奇異淨化之力的清涼感,竟然如同電流般,瞬間傳導到了段無涯左臂傷口深處的蠱鏈之上!
“嗯?!”段無涯也猛地感覺到左臂那深入骨髓、撕裂靈魂的劇痛,如同被澆了一盆冰水,驟然緩解了許多!雖然蠱鏈依舊存在,星毒仍在蔓延,但那足以令人瘋狂的痛苦浪潮,卻實實在在地被這突如其來的清涼壓製、暫緩了!
淚水暫緩星毒!
蕭月璃也感受到了自身和段無涯痛苦的減輕,她驚愕地睜開淚眼朦朧的雙眼,看向自己手臂上那平複下去的蠱鏈紋路,又看向段無涯左臂傷口處同樣黯淡了幾分的黑紫色光芒。
“我的眼淚…能壓製這蠱毒?”一個難以置信的念頭在她心中升起。這絕非普通的淚水,或許是她的血脈建文遺孤陸九霄之女),或許是同心蠱的特殊聯係,或許是這劍塚環境下的某種奇異反應…但無論如何,這滴飽含複雜情感的淚水,成了這絕望深淵中唯一的一線微光!
然而,這奇異的緩解隻是暫時的。蠱鏈依舊存在,星毒仍在緩慢侵蝕。玉璽台上的“江湖為刃”依舊散發著冰冷的血光,楚霸先跪伏的身影依舊凝固著絕望。而泰山之夜那神秘欽天監星官的身影,如同一個巨大的陰影,籠罩在所有人心頭。
一線生機,伴隨著更深的謎團,在這冰冷的劍塚中悄然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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