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的呼吸驟然停滯。那些屍體穿著玄天門的灰袍,袍子早已朽爛,露出底下乾癟的皮膚,皮膚下的骨骼輪廓清晰可見。而最讓她毛骨悚然的是,每個屍體的胸口,都有和冷軒一樣的黑色紋路,像活著的蛇般緩緩蠕動。
“他們是……玄天門的執法隊!”清玄道長的殘魂在半空劇烈晃動,聲音裡帶著難以置信的痛惜,“當年為了保護聖女逃離鬼醫的控製,全隊戰死!我以為他們的屍身早已安葬,沒想到……沒想到魂魄被鎖在地宮,成了嗔念大陣的養料!”
林悅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清心訣》的經文在舌尖滾動:“《清心訣》不僅能喚醒執念者,還能解開封印!”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喉頭的腥甜,將靈力凝聚在指尖,血紅色的符紋在半空展開,每個筆畫都帶著灼熱的溫度:“天地玄宗,萬炁本根!廣修億劫,證吾神通!”
血色符紋如流水般漫過屍體們的身體。那些原本空洞的眼眶裡,竟緩緩亮起微弱的藍光,像是被蒙塵的明珠重新煥發光彩。為首的執法長老——林悅認出他棺蓋上的名字是“魏長風”——僵硬地轉動脖頸,看向林悅的方向,乾癟的嘴唇動了動,竟發出沙啞卻清晰的聲音:“聖女後裔……不負所托。”
話音落,他們齊刷刷地轉身,乾枯的手臂相互交纏,用殘缺的身體組成一道人牆,擋在林悅與被鬼醫控製的聖女之間。聖女胸口的鎖魂針突然劇烈震動,針身嗡鳴不止,像是有什麼東西要破體而出。林悅清楚地看到,聖女的眼角滑下一滴晶瑩的淚,那是屬於她自己的意識!
“呃……”聖女發出痛苦的悶哼,雙手猛地抓住鎖魂針的尾端,在鬼醫的嘶吼聲中,將那根插了三百年的針狠狠拔了出來!
黑色的怨氣如同被捅破的墨囊,瞬間從針孔裡噴湧而出,帶著尖嘯的風聲撲向四周。但執法隊的魂魄組成的人牆卻如銅牆鐵壁,藍光與黑氣碰撞的瞬間,發出“滋滋”的聲響,那些黑氣竟被一點點淨化成金色的光點,飄散在空氣中。
“快走!”魏長風的聲音從人牆後傳來,“地宮要塌了!”
林悅這才感覺到腳下的震動越來越劇烈,頭頂不斷有碎石落下。清玄道長的殘魂將鎖魂針擲向她,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血月之夜,用它打開後山的秘庫!記住,嗔念大陣的真相,比魔族入侵更可怕——那是玄天門自己養出來的怪物!”
林悅接住鎖魂針,瑩白的針身在她掌心微微發燙。她看著執法隊的魂魄漸漸變得透明,最終化作漫天光點消散,突然想起山腳下老者說的“最後的念想”。她下意識地回頭看向石屋的廢墟,隻見那幅被她遺忘的畫竟完好無損地躺在地上,畫中少女鬢邊的玉簪,正泛著和鎖魂針一樣的瑩白光芒。
“阿九,走!”林悅抓起畫,拉著阿九向地宮入口跑去。身後,是不斷坍塌的石壁和鬼醫不甘的嘶吼,頭頂的血月,紅得越發詭異了。
離血月懸空尚有三日,玄天門舊址的山巔已被濃稠如墨的血色籠罩。殘陽在天際被撕成碎金,墜落在斷壁殘垣間,映得滿地青苔都泛著詭異的腥紅。林悅攥著掌心的平安鎖碎片,指腹被邊緣的棱角硌出紅痕——那碎片上還殘留著冷軒最後一次觸碰時的微涼體溫,像一道無形的刺,紮得她心口發緊。
“咚、咚、咚。”
地宮坍塌的轟鳴還在耳畔回響,碎石滾落的煙塵中,阿九正用匕首撬開最後一塊壓在北鬥巨石上的斷梁。那巨石足有三人高,表麵刻著的北鬥七星紋路在血色天光下流轉著暗紫色的光,勺柄處的七個凹槽大小不一,恰好能容納鎖魂針、攬星鏡,以及林悅手中的平安鎖碎片。
“還差最後一樣。”阿九抹了把臉上的灰,指尖撫過最中間的凹槽,那裡比其他凹槽更深,邊緣凝結著暗紅色的結晶,像乾涸已久的血跡,“嗔念者的淚,必須是因‘恨’而生,卻為‘愛’而落的淚。”他轉頭看向林悅,目光複雜,“可誰才是這一世的嗔念者?”
林悅沒有回答,隻是抬手按住了腰間的攬星鏡。鏡麵不知何時變得滾燙,裡麵正斷斷續續閃過冷軒的身影:有時是他在月下練劍的側影,劍穗掃過青石的弧度清冽如霜;有時是他替她擋下符咒反噬時,唇邊溢出的那抹刺目的紅。那些畫麵像碎玻璃,紮得她眼眶發酸——她這幾日總在想,如果當初能早點認出他血脈裡的魔族氣息,如果在他被誣陷時能更堅定地站在他身邊,如果……沒有那麼多如果,是不是就能避開這場分離?
這種盤踞在心口的悔恨,不是怨懟,不是憤怒,是明知不可為卻偏要追問“為何”的執念,是明知回不去卻仍想抓住些什麼的癡念。
“是我。”林悅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她抬手捂住眼睛,溫熱的液體順著指縫滑落,滴落在北鬥巨石的凹槽裡。
“滋啦——”
三滴淚剛觸到石麵,凹槽裡的鎖魂針突然迸出銀藍色的光,攬星鏡浮到半空,鏡麵投射出漫天星軌,而那枚平安鎖碎片竟開始自動拚接,缺口處滲出淡金色的光暈。三種力量交織成網,北鬥七星的紋路突然活了過來,像七條遊動的光蛇,順著石縫蜿蜒攀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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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
巨石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竟從中間裂開一道縫隙,兩側的石壁緩緩向旁移動,露出後麵深不見底的通道。沒有想象中秘庫的珠光寶氣,隻有一條被彼岸花鋪滿的甬道,那些殷紅如血的花瓣層層疊疊,連頭頂的岩壁上都倒掛著花苞,仿佛踏入了生死交界的黃泉路。
林悅剛邁出一步,腳下的花瓣便發出細碎的聲響,“沙沙,沙沙”,像無數人湊在耳邊低語。她側耳細聽,那些聲音竟拚湊出斷斷續續的詞句:“清玄……錯了……”“鬼醫……救……”“血月……開……”
“彆聽。”阿九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指尖冰涼,帶著守墓人血脈特有的寒意,“這些是三百年前死在嗔念大陣裡的亡魂,被怨氣困在這裡,成了彼岸花的養分。”他從懷中掏出一張黃色符紙,捏在指間輕輕一撚,符紙無火自燃,化作一道金色的屏障將兩人罩住,那些低語聲頓時淡了下去。
甬道儘頭是扇丈高的青銅門,門上用古篆刻著玄天門的門規,“斬妖除魔,匡扶正義”八個字力透石背,筆鋒淩厲如劍。可在門楣最底下,卻有一行字被人用鮮血塗改過,墨跡猙獰,幾乎要衝破石麵:“眾生平等,無分人魔。”
林悅瞳孔驟縮——那狂放不羈的筆鋒,那收尾時陡然下墜的彎鉤,和攬星鏡裡三百年前鬼醫留下的手劄筆跡一模一樣!當年鬼醫正是因為主張“人魔並非絕對對立”,才被逐出玄天門,沒想到他竟曾來過這裡,用自己的血改寫了門規。
“哢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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