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門閉合的悶響在山穀間反複衝撞,起初如巨獸沉息,漸漸褪成細碎的震顫,順著岩壁的紋路鑽進泥土深處。林悅站在門後三步遠的地方,指尖那半枚平安鎖碎片突然發出細碎的“哢嗒”聲,她低頭時,正看見蛛網般的裂紋從碎片邊緣蔓延開來,像有什麼東西要從裡麵掙破而出。
“小心!”阿九的聲音剛落,林悅下意識攥緊碎片,棱角瞬間嵌進掌心。溫熱的血珠滲出來,滴在碎片表麵的刹那,竟像被燙到的活物般猛地收縮,隨即順著裂紋瘋狂遊走。不過數息的功夫,那些暗紅色的血跡就在碎片上勾勒出半張殘缺的符咒,符咒邊緣泛著詭異的銀光,像是有生命般微微起伏。
“這是……鎮魂符的殘紋?”林悅抬頭時,喉間突然發緊——阿九的瞳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收縮,原本平整的虹膜上爬滿了細密的血絲。她腕間的北鬥印記此刻像塊燒紅的烙鐵,卻又在最灼熱處凝出層薄薄的白霜,將那行“守墓人當守人間界”的古字凍得扭曲變形,仿佛有隻無形的手在用力撕扯那些筆畫。
“不對勁。”阿九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般的澀意,她抬手按住印記,指腹下的皮膚燙得驚人,“契約在反噬,青銅門沒關死。”
話音未落,山腳下突然炸響陣孩童的尖叫。那聲音不似尋常哭鬨,更像被什麼東西攥住喉嚨發出的短促嗚咽,此起彼伏地撞在山壁上,聽得人頭皮發麻。
兩人順著陡峭的石階往下衝,林悅跑在後麵,餘光瞥見路邊的野草正以詭異的角度往回蜷曲,草葉尖端泛著死灰的顏色。快到山腳時,她突然停住腳步——整個村落的炊煙都凝固在半空,不是筆直向上,而是像被無形的手攥住末端,硬生生折成了直角,朝著青銅門的方向傾斜。那些灰白的煙柱微微顫動,像是無數根繃緊的琴弦,仿佛輕輕一碰就會斷裂。
“在曬穀場!”阿九的聲音帶著急促的喘息,她指向村落中央那塊開闊地。
林悅望去時,心臟驟然縮緊。七個胸口有星形胎記的孩子正僵在曬穀場中央,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足有丈餘長,卻詭異地朝著與太陽相反的方向蠕動。最外側那個穿藍布褂的男孩,影子已經爬到了場邊的石碾子底下,而他本人明明站在離石碾子三步遠的地方。
“彆動他們!”阿九猛地甩出腰間的青銅鏈,鏈環在空中炸開成點點星芒,精準地纏住男孩那截離體的影子。就在鏈環接觸影子的瞬間,原本平鋪在地麵的黑影突然直立起來,像被充氣般鼓脹成半人高的黑柱,緊接著“嘩”地掀起半尺高的黑浪,浪濤裡翻湧出無數細小的指爪,密密麻麻地抓撓著青銅鏈,發出指甲刮過金屬的刺耳聲響。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林悅的聲音發顫,她突然想起鬼醫臨走前塞給她的那個青瓷藥瓶。當時老醫者枯瘦的手指捏著瓶塞,眼神凝重得像結了冰:“若見影不隨形,喂他們吃這個。記住,一粒隻能鎮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內必須找到我。”
她慌忙摸出藥瓶,剛擰開瓶塞,股刺鼻的朱砂味混著血腥氣撲麵而來。這時,那個紮著羊角辮的最年幼女孩突然緩緩轉頭,她的脖頸轉動時發出“咯吱”的聲響,原本清澈的眼珠不知何時變成了純黑的漩渦,連眼白都消失不見。女孩的嘴角以不符合骨骼構造的角度咧到耳根,露出兩排細小的尖牙:“姐姐,你的鎖在哭哦。”
林悅低頭,隻見掌心的平安鎖碎片正在劇烈震顫,發出蚊鳴般的刺耳嗡鳴。碎片上的符咒已完全亮起,銀紅色的光芒順著空氣流淌,竟與孩子們胸口的星形胎記產生了共鳴——那些原本淡金色的胎記像是被點燃的火星,正順著皮膚往心臟的位置蔓延,所過之處留下暗紅色的焦痕。
“是青銅門裡的東西滲出來了。”阿九的聲音帶著壓抑的痛苦,她的青銅鏈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鏈環接觸黑影的地方冒出白煙,“三百年前玄天門鎮壓的不是邪祟,是他們自己豢養的‘影煞’。”
林悅猛地抬頭,看見黑浪般的影子裡浮出張模糊的臉。那張臉的輪廓與尋常人無異,唯獨額間有塊醒目的雲紋印記,竟和她在玄天門舊址見過的令牌紋飾一模一樣。
“他們用活人影子煉煞,以為能掌控這股力量。”阿九咬著牙往青銅鏈裡灌注力氣,北鬥印記的光芒忽明忽暗,“結果反被影煞反噬,整個門派都成了養料。”
話音未落,曬穀場邊緣的草垛突然“轟”地炸開,乾燥的秸稈飛濺到空中,卻在落地前被無數灰黑色的影子吞噬。那些影子從秸稈裡湧出來,在半空中扭曲纏繞,很快聚成隻巨大的手掌,五指張開時足有兩丈寬,掌紋裡爬滿了細小的黑影,正朝著離它最近的男孩抓去。
“小心!”林悅想也沒想就撲過去,將男孩死死護在懷裡。就在這時,她掌心的平安鎖碎片突然脫手飛出,在接觸到黑影巨掌的瞬間爆發出刺目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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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光裡,林悅的意識像被扔進了湍急的河流,無數破碎的畫麵撞進腦海:穿著玄天門道袍的人影舉著長劍自相殘殺,他們的影子在腳下扭曲、剝離,像被剝離的皮膚般堆在地上;那些影子越堆越高,漸漸形成座蠕動的黑山,山腳下堆滿了白骨;而在山的頂端,坐著個和阿九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她穿著守墓人的黑色長袍,正用指尖的北鬥印記在影子堆上蓋章,每蓋一下,就有無數黑影發出無聲的嘶吼。
“守墓人世代與影煞簽訂契約,用血脈鎮壓它們。”阿九的聲音穿透白光傳來,帶著明顯的顫抖,“可血月那晚契約鬆動了,它們聞到了玄天門後裔的味道。”
白光漸漸散去,黑影巨掌被灼燒得發出焦糊味,表麵浮現出無數細小的孔洞,卻並未退去。林悅懷裡的男孩突然劇烈抽搐起來,他胸口的星形胎記已經變成了深暗紅色,皮膚下有什麼東西在快速遊動,像條活蛇正往心臟鑽去。
“按住他!”阿九突然咬破指尖,將滲血的指腹按在男孩眉心。北鬥印記的金光順著她的指尖滲入,男孩皮膚下的遊動瞬間停滯,可他細瘦的手腕上卻憑空多出道黑色的鎖鏈印記,鎖鏈的末端隱沒在皮膚裡,像是從骨頭裡長出來的。
“這是……”林悅看著那道印記,突然覺得眼熟。
“暫時封住了影煞的動線。”阿九抹掉嘴角的血跡,臉色蒼白如紙,“但它們能順著胎記找到所有孩子,就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她頓了頓,聲音壓得極低,“影煞以影子為食,被附身的人會慢慢失去影子,最後變成沒有意識的空殼,供它們寄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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