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蟬攥緊袖中銀蝶簪時,正撞見呂布在轅門校場劈砍木樁。
赤兔馬踏碎晨霜,方天畫戟帶起的勁風掀飛她鬢邊絲絛。
那道銀弧掠過眼前的瞬間,她本能閉眼,卻聽見金屬入木的悶響——戟尖停在距她眉心三寸處,戟杆上的吞頭紋還沾著未乾的血跡。
“哪家的丫頭?”呂布的聲音混著喘息,麵甲下露出的唇角還凝著昨夜搏鬥的血痂,“校場重地,不怕被誤殺?”
她仰頭,對上那雙淬著冰卻又燃著焰的丹鳳眼。
史書中“好色之徒”的形象,在看見他甲胄下為護士卒而新添的劍傷時,突然碎成齏粉。
“民女...民女是隨商隊來的繡娘。”她低頭福身,袖中袁紹密信硌得掌心發疼,“見將軍甲胄上的紋飾精美,想...想描下來做樣子。”
呂布忽然大笑,聲如滾雷震得木樁上的戟枝輕顫:“老子的甲胄,可是用西涼犀牛皮浸過血的——你這細胳膊細腿的,不怕染了煞氣?”
他拔起畫戟,隨手扯下護腕拋給她,皮革上還帶著體溫:“拿去描!若敢亂傳,老子就把你拴在赤兔馬後,讓你天天看老子殺人!”
貂蟬捏著帶血的護腕,忽然發現內裡刻著細小的“蝶”字——與她亡母繡在繈褓上的暗紋一模一樣。
三日後,當她被陳宮的暗哨“請”入參謀部時,終於明白這枚護腕早已是呂布的“餌”。
“王允讓你用‘美人計’離間將軍與公台。”林羽頭也不抬,筆尖在“呂布”與“陳宮”的名字間畫了條粗線,“但你真正的主子,是袁紹吧?”
她指尖冰涼,卻見陳宮推來一碗溫酒:“某查過,你母族原是冀州蝶舞塢的繡娘,十年前被王允滅族。”
他的目光落在她腕間紅繩,“袁紹答應幫你複仇,對嗎?”
帳外突然傳來戰馬嘶鳴,呂布的聲音隔著牛皮帳傳來:“把老子的護腕還給人家丫頭!她手嫩,彆沾了血汙!”
貂蟬望著陳宮遞來的密報,上麵用朱砂標著“袁紹與王允合謀”的證據,忽然注意到案頭“陳林弩”的弩機邊緣,竟刻著與護腕相同的蝶形暗紋——原來早在她成為細作前,這對謀士已將“蝶”化作護佑呂布的符號。
“因為將軍需要真心。”林羽忽然抬頭,眼中閃過穿越者的複雜,“史書說他‘輕狡反複’,可你看見的,是會為士卒裹傷、為謀士擋箭的人——對嗎?”
帳簾被掀開時,呂布拎著半隻烤鹿闖進來,護腕已被他重新綴上銀蝶流蘇:“磨磨唧唧的!老子讓廚房給你燉了百合粥,甜兮兮的,女人家都愛這個!”
他將鹿肉甩在案上,忽然瞥見貂蟬腕間紅繩:“這繩結...跟老子娘當年編的一樣。她走時說,蝶落之處,必有真心。”
貂蟬指尖撫過流蘇上的蝶紋,忽然發現呂布掌心有處舊疤——正是三日前校場為護她不被流矢所傷,徒手接下的箭簇。
巨野澤火攻前夜,她在兵器庫撞見呂布對著“陳林弩”發呆。
“這破銅片子,真能讓老子的箭百步穿楊?”他指尖劃過弩機上的瞄準刻度,忽然自嘲一笑,“公台總說老子有勇無謀,可沒了這些算計,老子連你都護不住。”
她走近,替他係緊散開的甲帶:“將軍的勇,是能讓謀士甘心追隨的光。”
想起陳宮深夜教她辨認曹軍密信的暗號,想起林羽偷偷給她的“防狼弩袖箭”,“他們不是輔佐匹夫之勇,是輔佐將軍心中的赤子血性。”
呂布忽然握住她的手,將銀蝶簪插回她發間:“老子知道你是細作。”
他的拇指擦過她腕間袁紹的刺青,“但老子更知道,你每次替老子擋酒時,袖口藏的不是毒藥,是冀州的蜜餞——跟老子娘當年哄老子吃藥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