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澀的血沫順著喉結滲入鎖子甲,寒鐵鱗片硌得鎖骨生疼。
韓信仰頭嗆入一口烏江濁水,鐵鏽味在舌尖炸開的瞬間,三疊楚歌正從南岸蘆葦蕩漫過來——不是絲竹協奏,而是萬千降卒的混聲,像無數尾毒蜂順著耳道往顱腔鑽,震得太陽穴突突作痛。
他蜷縮著用膝蓋碾碎半片甲胄殘片,指腹觸到護符邊緣的銀線紋路,那是月姬用蜀地冰蠶絲混著自己鬢發織就的,此刻正隔著染血的中衣,將滾燙的灼痛烙進心口。
“將軍,項王的追兵已過鐘離渡。”
玄鐵麵具後的聲音帶著機械運轉的哢嗒聲,黑衣人遞來的韁繩還滴著前哨的血。
韓信摩挲護符背麵的凹痕,那裡刻著《司馬法·仁本》的起首句,月姬執刀時指尖在燭火下微微發顫:“若遇到寫不下去的字,就把筆鋒藏進雲紋裡。”
此刻護符與掌心的金屬印記正泛著同頻藍光,那些被鮮血浸透的篆文,像活過來的遊龍般在掌紋間遊走。
第三次了。
劍刃穿胸的劇痛還在神經末梢回蕩,呂雉指尖的溫度卻比死亡更刺骨——那柄淬毒匕首刺入時,她腕間玉鐲撞在他鎖骨上,碎成三瓣的聲音竟與前兩次分毫不差。
但這次不同,護符的灼燒感格外清晰,連帶記起張良在灞上大營的夜談:“天工坊的青銅鼎能煮曆史,卻煮不化人心。”
當時對方袖口滑落半幅帛畫,星圖中央的“兵”字銘文,正與護符背麵的刻痕嚴絲合縫。
江麵突然傳來青銅器震顫的嗡鳴。
半截沉船龍骨浮出水麵,十二道棱光從鼎身二十八宿紋路上迸發,將翻湧的血水映成流動的星圖。
韓信踉蹌著撐住鼎身,指尖觸到“兵主”二字時,垓下之夜的記憶如潮水倒灌:月姬伏在案前繪製機關圖,燭淚在竹簡上凝成鳳凰尾羽的形狀,“若千機變核心失控,就用你的兵主紋做鑰匙——”
話音未落,帳外傳來楚騎夜襲的馬蹄聲,她抬頭時發間銀鈴輕響,“信,等打完這一仗,我們就去蜀地看竹海,那裡的晨霧會把人托在半空中,像踩著雲走路。”
黑衣人突然發出金屬摩擦般的驚叫:“您的眼睛!”
韓信從鼎身倒影裡看見,瞳孔正流轉著與鼎紋相同的幽藍,那些月姬親手改良的機關術咒文,此刻正順著視神經爬向腦髓。
在記憶深處炸開新的畫麵:某個陌生的石室裡,與自己容貌相同的青年躺在水晶棺中,胸口插著半截刻有星圖的斷劍,棺底朱砂小字在視網膜上顯形——
“天工坊第三百次輪回實驗,以兵仙血脈為引……”
鼎身突然發出龍吟,十二道棱光彙聚成箭頭指向西北。
韓信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陽穴,護符傳來的不僅是月姬的體溫,更有無數不屬於這個時空的記憶碎片:
他看見自己在不同的時空中死去,看見呂雉舉著染血的玉佩冷笑,看見張良在月下將羅盤摔碎在青銅鼎前。
當指尖劃過鼎身“破千機”三個字時,烏江之水突然逆流,將他滿身血汙衝刷殆儘,露出甲胄下與護符完全吻合的兵主紋——那不是刺青,而是皮膚下流動的金屬液體,此刻正順著經絡流向眉心玉玨。
“啟程。”
韓信接過韁繩,烏騅馬的鬃毛上還粘著前兩次輪回的血跡。
他知道,這一次的烏江不是終點,而是某個巨大機關的啟動鍵——月姬藏在護符裡的《司馬法》殘篇,張良欲言又止的天工坊秘辛,還有青銅鼎中倒映出的水晶棺,都在指引他走向那個寫滿“兵仙歸來”的命盤。
江麵的藍光漸漸隱去,唯有護符在掌心發燙,像月姬當年揣著剛刻好的護符跑進軍帳時,指尖傳來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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