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烈被押解到梁山泊的第七日,濟州城傳來三聲悶雷般的炮響——金人換了新任通判,正是金兀術麾下“鐵浮屠”副將完顏拔離速。
此人生性多疑,最愛用漢人血染紅官服,靴底鑄著狼牙紋,所過之處必留“斬三留一”的鐵律。
“報!完顏拔離速帶三千金軍屯駐城南,要逐戶查驗漢籍!”
探馬渾身是水,從蘆葦蕩裡鑽出來時,肩頭還掛著未及摘下的漁網。
我盯著案頭剛繳獲的濟州布防圖,指尖劃過完顏拔離速用朱砂圈紅的“辛府”二字,忽然冷笑。“阿成,去把咱們‘撈’上來的二十具金軍甲胄抬出來。”
我踢開腳邊的羊皮酒袋,酒液在布防圖上暈出焦黃的印記,“讓弟兄們扮成金人斥候,今晚就去城南放三把火——專燒金人囤積的馬料。”
李秀才正在石壁上刻製新的密報,聞言抬頭:“拔離速定會懷疑是咱們乾的,怕是要對辛府動手。”
他左臂的傷已結痂,此刻握著刻刀的手比前世穩當許多,“要不要提前將祖父轉移到水寨?”
“不。”
我抽出祖父給的殘印,按在偽造的金軍調令上,“拔離速要的是‘辛讚私通宋軍’的證據,咱們便給他證據——明日卯時,讓幕僚帶著這封‘調令’去見知州,就說金軍要借道濟南府,調三千民夫修繕黃河堤壩。”
李秀才怔住,忽然明白:“這調令用的是完顏烈的印信,拔離速若發現民夫裡有咱們的人……”
“他會發現民夫名冊上有我辛稼軒的名字。”
我勾住腰間新鑄的虎頭腰牌,牌麵刻著“濟州巡檢司”五個女真文,正是從完顏烈屍身上扒下的,“十六歲的漢人少年,怎會出現在金人征夫名錄裡?”
當夜,城南馬料場火光衝天時,我帶著十個弟兄扮成金軍夜巡,直奔知州府後巷。
前世此時,祖父正跪在祠堂為我請罪,如今卻在書房與幕僚用金粉抄寫假賬——每筆賦稅損耗都算得極準,恰好夠養活梁山泊新收的五百漁民。
“通判大人到!”守門金兵的喝令聲未落,我已用虎頭腰牌砸開側門。
知州正在與完顏拔離速的親衛密談,案頭擺著的,正是那封偽造的“調令”。
“濟州巡檢司奉命核查征夫名冊。”
我故意讓腰牌撞上燭台,火光裡,親衛看見我靴底沾著的馬料場草灰,瞳孔驟縮。
筆尖在名冊上劃過,我突然停在“辛棄疾”三字上:“好巧,與辛同知公子同名。”
指尖用力戳破紙張,露出下麵用女真文寫的“辛讚私藏宋室印信”——這是從完顏烈貼身密信上學來的構陷手段,此刻原封不動還給金人。
知州的冷汗浸透官服時,城南傳來更急的馬蹄聲。
我知道,那是阿成帶著扮成金軍的弟兄們,押著十幾個“被俘”的莊丁趕來——每個人臉上都塗著金瘡藥,看著像剛經曆廝殺。
“大人!”阿成撲通跪下,“馬料場遇襲,這些南蠻說辛同知是他們首領!”
完顏拔離速的親衛衝上來搜身,在莊丁懷中發現半片殘印拓片——當然是我提前放進去的。
知州盯著拓片上的紋路,忽然想起三日前祖父“失手”摔碎的茶盞,碎片恰好拚出印信邊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