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將的蛇矛比林衝的更重三分,每一次碰撞都震得我虎口發麻。
他盯著我腰間的紅綿套索,忽然大笑:“南朝果然無人,竟派個婦人來送死!”
刀刃劃過我左臂,鮮血浸透中衣,我卻想起在梁山時,王英曾說“女子握刀,終究是繡花的架勢”。
“是嗎?”我突然甩出套索,纏住他脖頸。
當年在梁山演武場,我曾用這招生擒過七位頭領,如今在這北疆戰場,它依舊能索敵性命。
遼將墜馬時,眼中的驚恐像極了李逵死前的模樣——原來無論南北,賊寇見了女子的刀,都會害怕。
捷報傳回汴京時,高俅在慶功宴上拉著我的手,向滿朝文武笑道:“我朝女將,真乃巾幗英雄!”
他的手指肥膩如膏,蹭得我袖口生疼。
殿上燭火通明,倒映著文官們不屑的眼神,還有後宮嬪妃們羨慕的目光——她們不知,我鎧甲下的傷口正在潰爛,不知娘子軍的軍糧已被克扣三月。
深夜回府,小翠捧著藥碗落淚:“小姐,他們竟在您的酒裡下蠱……”
我看著碗中沉浮的朱砂,想起宋江當年遞給我的那杯“壓驚酒”。
喉間泛起苦味,卻比不過心尖的寒涼——原來朝廷與梁山,從來都是一丘之貉,不過是用“忠義”做幌子,將人踩進泥裡。
更讓我心驚的,是密信中提到的“梁山暗樁”,竟有半數在樞密院任職。
高俅每次召見,都會不經意問起娘子軍的布防,就像當年宋江問我扈家莊的密道。
我摸著祝彪的玉佩,碎痕處硌得掌心發疼——這一世,我終究還是活成了棋子,被人握在掌心擺弄。
娘子軍的大營裡,疫病開始蔓延。
我跪在軍醫帳外,求他多給些藥材,卻見他從箱底翻出高俅的手諭:“扈將軍,非是張某人不救,實在是……”
話未說完,帳外傳來慘叫,是小翠被侍衛拖走,隻因她偷了半塊發黴的炊餅。
我握緊軍醫的手諭,指甲嵌進“格殺勿論”四字。
月光穿過帳簾,照見地上橫七豎八的女兵——她們中有的曾是繡娘,有的曾是船娘,此刻卻連件完整的衣甲都沒有。
紅綿套索從腰間滑落,我忽然想起母親繡房裡的炭火,想起她為我描眉時說“女兒家的眉,要像春山般舒展”。
“將軍,遼軍……遼軍劫了我們的糧車!”斥候渾身是血地撞進來。
我猛地起身,鎧甲帶倒藥櫃,藥材撒了滿地。
衝出帳外,隻見西北方火光衝天,娘子軍的旗幟倒在泥地裡,被馬蹄踏成碎片。
趕到糧道時,遼軍正在割首級。
我認出為首的將領,正是那日被我用套索擒住的遼將,此刻他腰間掛著小翠的銀鐲,笑得猙獰:“南朝女將,你的兵,比她們的繡活還差!”
蛇矛刺來的瞬間,我竟忘了閃避——反正這世上,早已無人等我回家。
刀刃入肉的痛覺傳來,卻不是來自要害。
我抬頭,看見兄長扈成的身影——他竟帶著朝廷的援軍趕來,鎧甲上染著遼人的血。
“妹妹!”他抱住我,聲音哽咽,“是為兄對不起你,不該讓你獨自承受這些……”
我望著他身後的軍旗,“宋”字繡得歪歪扭扭,忽然想起祝彪曾說要為我繡一麵“扈”字大旗。
血順著鎧甲滴落,在雪地上開出紅梅,我笑了,笑得咳出鮮血:“阿兄,這世上哪有什麼援軍?不過是新的屠刀,換了個握刀的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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