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門的梧桐葉剛泛黃時,我在項羽的劍鞘上纏了三道紅繩。
那是用他第一次斬落的秦軍軍旗改的,染著未洗去的血漬,在燭火下泛著暗紅,像極了前世項莊劍上的光。
他倚在帳前看我打結,玄鳥玉佩輕晃,尾羽裂痕裡還卡著巨鹿的桃花瓣。
"為何係紅繩?"他指尖劃過繩結,觸感比前世鴻門宴時溫柔三分。
我摸出懷裡的玉蟬殘片,用紅繩穿成吊墜掛在他頸間:"避血光。"
話音未落,帳外傳來劉邦使者的通報,他挑眉時,我看見護心鏡上新刻的"虞"字——是昨夜我用簪子劃的。
宴席設在梧桐樹下,青銅酒樽裡浮著剛采的桂花。
我隔著帷帳望劉邦,他絳紅錦袍上的雲紋繡得比前世工整,腰間玉璧卻少了塊邊角——是今早我讓小荔故意撞碎的。
範增坐在主位,袖口的紅斑比巨鹿時更深,手裡攥著的玉玨刻著"殺"字,與前世一模一樣。
"沛公可帶了沛縣的黃酒?"項羽舉杯時,紅繩從領口滑出,玉蟬殘片在鎖骨處晃出微光。
劉邦的笑意在觸及玉蟬時凝滯,我看見他身後的樊噲手按劍柄,指節泛白如霜——與前世項莊按劍的模樣分毫不差。
"項王說笑了。"劉邦的酒樽碰在案幾上,發出清脆的響。
我摸到袖中藏的短劍,劍柄纏著的艾草已經半乾,散發著陳舊的氣息。
範增咳嗽著舉起玉玨,月光透過梧桐葉,在他皺紋裡織出蛛網,與前世舉玨的動作重合。
"項莊,舞劍為壽。"範增的聲音冷如冰,卻比前世早了半刻。
項莊起身時,我看見他腰間掛著我送的艾草香囊,針腳裡的"羽"字被磨得模糊。
項羽的指尖在酒樽沿敲出節奏,與前世聽皮影戲時一樣,我忽然想起沛縣的老匠人,想起那出還未唱完的《霸王彆姬》。
劍刃出鞘的瞬間,我掀開帷帳走入月光之下。
項莊的劍尖在我麵前三寸頓住,映出我發白的臉。
項羽琥珀色的眼驟然收縮,我聽見他急促的呼吸,混著劉邦喉間的倒抽冷氣。
"妾亦能舞。"我褪下外袍,白色中衣上繡的艾草在月光下泛著銀光。袖中短劍滑入掌心,劍脊刻的"虞"字硌著虎口,與項羽護心鏡上的字遙遙相對。
項莊皺眉要退,我卻抬手挽了個劍花,劍尖挑落劉邦冠上的玉簪。
"好劍法!"項羽忽然擊節,酒樽重重磕在案幾上。
我看見範增捏碎玉玨的指尖在抖,劉邦的謀士張良已經按劍起身。
劍影劃過劉邦咽喉時,我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與前世垓下舞劍時一樣轟鳴。
"當心!"項羽的驚呼混著風聲,我被猛地拽進鎧甲的冰涼。
項伯的劍擦著我發梢劃過,劍氣掀起的落葉撲在劉邦臉上。
玉蟬吊墜從項羽領口滑出,碎成兩半——比前世早了三個時辰。
"項伯!"項羽攥著我手腕的力道幾乎要捏碎骨頭,我看見他眼底翻湧的怒火,卻在觸及我發間的碎玉時,忽然化作驚痛。
項伯收劍時,衣襟上的露水混著劉邦新贈的玉璧,與前世一樣,他說:"沛公乃項王兄弟,豈可自相殘殺?"
"兄弟?"我冷笑一聲,摸出袖中染血的密信——是今早從劉邦副將處截獲的。
範增猛地起身,拐杖撞翻酒樽,琥珀色的酒液在青磚上蜿蜒,像極了前世烏江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