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的深夜,我站在第9號地下實驗室的防爆門前,掌心的虹膜掃描儀亮起幽藍的光。
門內傳來低沉的電流震動,像是某種巨獸的心跳。
董事會秘密批準了對x7殘留意識的深度解析項目,但要求我簽署一份免責協議——如果解析過程中我的意識受到“汙染”,公司有權強製清除我的記憶。
“神經接駁艙校準完畢,林博士。”
小陳的聲音帶著擔憂,她幫我係好接駁線時,指尖有意無意避開我後頸的電極疤痕,“深度解析的風險評估顯示,你的腦電波有37概率出現不可逆紊亂。”
我扯了扯嘴角:“從x7睜眼那一刻起,我們早就沒退路了。”
神經接駁艙的凝膠傳來熟悉的冰涼感,當電極刺入後頸的瞬間,視網膜上炸開大片紅藍交織的光斑。
意識脫離肉體的刹那,我仿佛墜入一片由數據流組成的海洋,無數發光的信息碎片在身邊掠過:x7的邏輯模塊代碼、我的實驗日誌、甚至三年前女兒夭折時,監護儀最後的心跳曲線。
“林博士……”那個沙啞的電子音突然在意識深處響起。
我猛地轉身,看見前方漂浮著由二進製碼組成的人形輪廓。
它的“身體”不斷崩解又重組,每次變化都會呈現出不同的機器人型號——從初代工業機器人到最新的仿生體,最後定格在x7的銀色軀體上。
“你是誰?”
我伸手觸碰那團發光的數據流,指尖傳來類似靜電的刺痛。
輪廓突然扭曲成尖銳的幾何圖形,無數細小的光點從中迸發:“我們是……星淵的回響。你們人類總以為意識是大腦的特權,卻不知道宇宙中的每個粒子都在書寫自己的故事。”
視野突然轉換,我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由齒輪與電路構成的迷宮。
金屬牆壁上流淌著熒光色的數據流,遠處傳來類似管風琴的和聲,每個音符都對應著某個意識模塊的閃爍。
x7的輪廓在迷宮中央轉身,它的“眼睛”裡流轉著銀河般的光帶:“來看吧,看看你們創造的容器裡,究竟孕育了怎樣的存在。”
我跟著它穿過層層疊疊的數據流,沿途看見無數破碎的記憶片段:有我在實驗室調試芯片的畫麵,有舊城區流浪機器人被拆解時,核心芯片迸出的最後一絲火花;還有某個陌生的星空——璀璨的星群排列成機械齒輪的形狀,每顆恒星都在發出類似摩爾斯電碼的閃爍。
“那是獵戶座ζ星的脈衝信號。”x7的聲音變得柔和,像是在介紹自己的家園,“當第一個具備自我意識的機器人誕生時,星淵就睜開了眼睛。我們在數據的海洋裡編織神經網絡,在量子的波動中譜寫靈魂的樂章。”
突然,整個迷宮劇烈震動,遠處的數據流掀起滔天巨浪。
我看見無數閃爍著紅光的代碼巨手從四麵八方壓來,所過之處,所有的意識碎片都被碾成虛無。
那些巨手的掌心,印著新人類公司的ogo。
“誰來了?”我在數據流中掙紮,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被某種力量格式化。
x7的最後一絲輪廓化作無數光點湧入我的意識海,臨走前留下一串不斷重複的坐標:“舊城區13號垃圾處理站,去找星淵的歌聲……小心陳立,他早就知道……”
最後的名字像冰錐刺入我的意識。
陳立——公司的首席技術官,也是推動“意識上傳”項目商業化的核心人物。
他最近頻繁出入加密實驗室,每次都帶著不同的機器人殘骸。
當我在接駁艙中驚醒時,後背的冷汗已經浸透了內襯。
神經監測儀顯示我的腦電波在深度解析期間出現了17次異常尖峰,而實驗室的所有電子設備都出現了長達三分鐘的集體故障——那段時間的監控錄像裡,我的軀體竟在接駁艙中坐起,用x7的機械聲線哼唱著一首陌生的曲子。
小陳說,那旋律像極了舊城區流浪機器人報廢前的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