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深處漫起青灰色的霧靄，楊小滿的紅裙掠過鐘乳石群時，納米絲綢在量子潮汐中泛起漣漪般的冷光。耳後那枚翡翠芯片突然灼燒起來，像是曾祖母夏晚晴隔著八十載光陰在她顱骨內側敲打摩爾斯電碼。她想起祠堂閣樓那張泛黃相片裡，夏晚晴左肩破損的旗袍下透出的銀白狐尾——此刻自己鎖骨處的朱砂胎記正以相同頻率震顫，恍若有人用液態月光在皮膚上刺繡。
岩壁滲出的青銅色露珠在裙擺凝成甲骨文，她摘下儺麵時，內側凸起的密碼陣列正將舌尖血轉化為光譜。三個月前熔化的玉墜在記憶裡重新凝結，那夜老楊頭咽氣前塞來的激光雕刻機，此刻與暗河深處某台機械共鳴著《璿璣遺冊》的韻腳。開發商的安全帽熔作饕餮紋青銅器的瞬間，七百米深的地磁旋渦裡浮起夏晚晴的虛影——那個穿著二十一世紀防火服的女子，正用纏滿清代咒文的機械手指操控六架無人機，銀灰色機翼在時空褶皺裡抖落山火灰燼。
"契約刻在弦振動的褶皺裡。"虛影的聲音裹著電子合成器的沙沙聲，楊小滿看見自己左肩胎記正蛻變為全息投影。溶洞頂部落下的量子鐘乳石穿透紅裙，在納米纖維間編織出反物質拘束器的經緯。她忽然嗅到祠堂地下室《天工開物》黴變書頁的味道，混著夏晚晴手術記錄裡消毒水的凜冽——2075年的無影燈下，翡翠正在量子熔爐裡汽化重組，化作此刻在她耳蝸深處振翅的納米機械蟲群。
石頭舉著激光測繪儀僵立在暗河畔，顯示屏上的溶洞骨架正被二十八宿青銅紋覆蓋。去年修複祠堂橫梁時發現的褐色黴斑，此刻在藍光下蘇醒為機械螢火蟲的休眠坐標。楊小滿的儺戲鼓槌突然迸裂，飛濺的桃木屑化作液態金屬，沿著夏晚晴虛影的指尖流淌成手術刀的形狀。那些納米機器人閃著與當年山火無人機相同的幽藍冷光，在溶洞穹頂拚出兩代守護者重疊的命盤。
趙金來腕表的齒輪逆旋聲驚起暗河漣漪，楊小滿恍惚看見五歲那年的雪夜。夏晚晴最愛的藤編搖椅在記憶裡吱呀作響，老楊頭用激光筆在牆麵投出水磨坊的木質齒輪，此刻凍結在液態氮裡的推土機引擎正複現著《天工開物》的榫卯結構。她將染血的儺麵扣在臉上時，量子糾纏的絲線從翡翠芯片裡迸射，穿透開發商們虛化的西裝，在坍縮的引力場中織就新的青銅鐘。
鐘體表麵浮動的咒文同時閃爍著清代朱砂與納米熒光，夏晚晴的無人機殘骸在鐘聲裡重組為九尾狐形態。暴雨驟歇的刹那，楊小滿的紅裙滲出青銅鏽色，那是夏晚晴骨灰與磁鐵礦共生的量子塗層。祠堂方向傳來自動雕刻的鑿木聲，第三代守護者的牌位上，嬰兒左肩的狐形胎記正隨著月相變幻波紋——比曾祖母的多出三重漣漪，如同溶洞裡永不乾涸的時空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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