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的風格有些像上個世界,青石鋪路,磚木建房,泥瓦蓋頂,石灰砌牆。
和青陽市的熙熙攘攘相反,鎮子的街道上看不見一個人,兩邊的店鋪多數緊閉大門,很久沒有客人光顧。
不少民宅前後都有花園庭院,各種奇花異草長勢喜人,迎風微擺。
一派寧靜祥和的景致,白發少女卻莫名心慌意亂。
有什麼東西在暗處盯著她。
以往,她很喜歡被人看著,安安靜靜的那種。
不知什麼時候,這種喜歡就成了一種執念,對方的視線必須一刻不停地看著她,不能移開,不能聲響,但凡有瞬間的遊離,她都會暴怒地把對方脖子扭斷。
可如今,這種熟悉的感覺突然變得有些陌生,陌生得有些害怕。
剛進入鎮子,老者就收回了龍頭拐杖,歸還了少女自由。
同時他也知道,離開森林時少女的腿就已經痊愈,恢複了行動能力。
“下麵的路你自己走,跟丟了可彆怪老頭子我。”
老者的語氣裡比之先前多了一絲威嚴。
蜷縮了下剛剛複原的雙腿,少女一時沒有起身,有些茫然和猶豫。理智上講,重獲自由的她應該趁此時機轉頭逃跑,但本能的直覺告訴她,千萬不能跑。
“嗬嗬。”
輕笑一聲,老者顫顫巍巍地朝鎮子深處走去,不管身後的少女跟還是不跟。
抬頭望了望四周,寂靜的小鎮給少女一種危機四伏的感覺,糾結片刻後,少女還是覺得跟在老者身邊更安全些。
空曠的街道上,白發少女亦步亦趨地跟著,一雙灰白色的大眼睛不時地觀察著兩旁的動靜。
此時的大街上明明隻有她和老者,那種莫名的窺視感卻越來越強烈,仿佛周圍的一切都活了過來,房舍、門窗、磚石,乃至院落裡的花花草草都在觀察著她這位不速之客。
烏黑陳舊的木門吱吱作響,開啟一條縫隙,深不見底的黑暗中,一些不可名狀的身影忽隱忽現。
少女哆嗦了一下,趕緊跟得更近了些。
一老一少在古鎮裡兜兜轉轉,很快就到了深處,一路上,不斷有塵封的木門緩緩打開,某些不可直視的存在陸續被喚醒。
少女低著頭往前走,不敢多看一眼。
又穿過了幾條胡同和街道,一條碧波蕩漾的河流出現在他們麵前,河邊有一片空地,老者在空地邊上的一處小院門口停了下來。
“好了,我們到了,這座小院以後就是你的家了。”
小院不大,隻有上下兩層,牆體和門窗都是木頭建造的,透著古樸和清幽,院內還種了不少五顏六色的花卉,傳來陣陣芳香。
看著這座宜居的小院,少女一點也開心不起來,滿腦子都是想著怎麼逃離這個危險密閉的地方。
“既然來了,那就安心住下,慢慢就會習慣了。”
似是察覺到了少女的不安,老者安慰了一句,隨後提高嗓音,聲如洪鐘。
“新客入住,都出來見上一見!”
龍頭拐杖朝地麵一杵,無形的波動從老者的腳下四散而開,瞬間就傳遍了整個古鎮。
刹那間,乾坤驟變,古鎮的天空由原來的灰暗頃刻變為血紅,雲層仿佛被點燃的棉絮,化為一片火海。
古老的囈語開始響起,一扇扇通往未知世界的門扉這一刻完全打開。
白發少女感覺有誰在她的腦子裡扔了顆炸彈,全身的毛發都豎了起來,與生俱來的直覺在瘋狂警告。
血光照耀下的一切事物都染上了一層妖異的紅色,原本靜謐的古鎮須臾間宛若鬼蜮。
隨著那一聲整齊的開門聲結束,不計其數的恐怖存在緩緩邁出了它們的居所,向著白發少女走來。
少女機械地轉動脖子,看向某個街道的轉角,一個枯瘦的人影首先映入眼簾。
那是一具像是剛從棺材中爬出的屍體,全身枯瘦焦黑,青煙繚繞。
搖搖晃晃,焦屍笨拙地挪動著步伐,朝著少女慢慢逼近。
隻第一眼,白發少女心底就掀起了驚濤駭浪,這具看似普通人類屍體的詭異卻散發著極度可怕的氣息,是她絕對無法抗衡的存在。
焦屍附近的一座房屋,赤色巨首枕在屋脊之上,金色的瞳孔像兩隻燈籠,巨首的中央沒有鼻子,隻有一個深深的大洞,大洞下方的血盆大口中,兩排鋒利整齊的牙齒每一顆都有成人大小。
河道遠處,一葉扁舟悠悠駛來,小舟沒有船槳,一個戴著鬥笠,身披蓑衣的漁夫老翁蹲坐其上。老翁手裡握著一根竹竿,長長的魚線垂入河底,一個無比龐大的陰影在水麵之下劇烈掙紮扭動,企圖逃脫,水麵之上卻隻有微波粼粼,不見水花。
白發少女瑟瑟發抖,害怕地低下了頭。
這時,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傳來,青石拱橋上,青色油紙傘下,絕代佳人遺世獨立,肌膚勝雪,眉如遠山,曲線玲瓏的嬌軀,一襲旗袍鮮紅欲滴,猶如血染。
不久後街道儘頭,一群吹著嗩呐,身穿朱紅喜服的人淩空踏步而來。這些人臉色慘淡,猶如白紙,抬著一座八抬大轎。大轎金絲為幔,紅綢為身,一個明黃黃的喜字繡於之上轎簾,簾布被一隻玉手輕輕掀開,半遮半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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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角的一棵老槐樹上,一條白色大蟒懸掛盤旋,鱗片如玉,軀若遊龍,蟒蛇的上半身是一位婀娜多姿的女子,楊柳細腰,冰肌玉骨,皓齒朱唇輕啟,吐出一條長長的蛇信。
短短片刻,小院周遭聚集了無數詭異,或扭曲猙獰,或妖冶動人,但都散發著恐怖的威壓。
古老的低語此時紛亂交錯,一尊尊可怕的詭異相互討論著,空氣中回蕩的旋律彙聚成足以蕩魂滅魄的魔音。
早已嚇破膽的白發少女聽到這些低語後,更是痛苦難當,雙手抱著頭捂住耳朵。她本就討厭噪音,此刻在詭語環繞下隻感覺自己命懸一線,隨時都會死掉。
身為管理者的老者身高不到一米,和周圍身軀龐大的詭異完全沒有可比性。老者表情複雜,神色似有追憶,古鎮有段時間沒有這麼熱鬨過了。
“好了,都靜一靜!彆把人家小姑娘嚇著!”
龍頭拐杖敲了敲地麵,老者正色道。
說罷,原本嘈雜的氛圍頓時安靜,彌漫的恐怖氣息也減弱了幾分。
“今天叫大家來,主要是見一見新人,歡迎我們這位新房客。小姑娘,抬起頭和大家打個招呼吧。”
白發少女艱難地抬起頭,露出一個自認為和善的表情,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
老者見狀笑了笑,繼續說道。
“以後大家就是街坊鄰居了,抬頭不見低頭見,從今往後要和其他住客和睦相處。來之前夫人交代過,說你喜歡安靜,但又怕孤單,所以特地幫你選了這個地方,希望你能喜歡。”
少女連忙點了點頭,她哪敢有不喜歡的膽子。
再說這些街坊鄰居,一個個現在看她的眼神都非常“核善”,哪一個她都得罪不起,今後肯定要和睦相處。
隻不過有一點白發少女不明白,這些詭異看她的時候多多少少都帶有惡意,這一點很正常。但為什麼大多數女詭看她的眼神這麼危險,比其他詭異的惡意高出好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