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黑的雲團在頭頂翻湧成漩渦時,雲棲後頸的金紋突然泛起灼熱。
她下意識攥緊腰間的耕心種,那枚溫熱的種子正隨著雷聲節奏輕顫,像在發出某種警告。
"躲!"沈硯的低喝混著炸雷劈下,玄鐵劍嗡鳴著劃破雨幕——第一滴赤紅色雨珠正墜向她發頂。
他的指尖在虛空劃出銀白劍痕,靈力如蛛網般鋪開,將兩人籠罩在半透明的屏障裡。
可那雨珠觸到屏障的刹那,竟像燒紅的鐵釘釘進棉絮,嗤啦一聲冒起青煙,屏障表麵頓時裂開蛛網狀的細紋。
"蝕骨毒雨。"沈硯的眉峰擰緊,玄鐵劍在掌心轉了個劍花,第二道屏障疊加而上,"陸滄溟啟動了封山大陣。"
雲棲踮腳望向藥園外。
原本青翠的竹林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焦黑,竹葉沾到雨水便蜷成黑炭,連泥土都在冒泡,泛出令人作嘔的腥氣。
她喉間發苦,想起三年前在雜役房,老仆頭被毒霧侵蝕的手——當時他攥著她的手腕求救,皮膚卻像融化的蠟,從指縫裡往下淌。
"農典!"她突然低喊,轉身衝向竹屋。
木屐踩過濕滑的青石板,濺起的雨水在腳邊炸開黑煙。
案幾上的《神農農典》正自動翻頁,泛黃的紙頁停在《共生訣·守田篇》,墨跡泛著微光,"以靈草為引,借土脈為基,守方寸之田如守本命......"
沈硯的屏障又碎了一層。
他反手抹掉嘴角的血,玄鐵劍上凝出寒霜:"雲棲!"
"接住!"她抄起案頭的玉瓶擲過去,瓶中五株已孕出靈籽的"護心草"根須糾纏,葉片上還沾著晨露。
沈硯眼尾微挑,劍鞘輕敲瓶頸,玉瓶應聲而碎,草葉紛紛揚揚落向藥田。
雲棲跪坐在田壟間,指尖按進濕潤的泥土。
金紋從腕間爬至手背,與土中暗湧的靈力共鳴。
她能聽見靈草根係舒展的輕響,護心草的汁液滲入土脈,像給土地灌下一碗熱湯。
淡金色的微光從田埂升起,沿著籬笆蔓延,最終在藥園上方織成半透明的穹頂——赤雨砸在穹頂上,隻泛起細小的漣漪,再無腐蝕的青煙。
"好。"沈硯收劍入鞘,指腹擦過她沾著泥的手背。
他的掌心有常年握劍的薄繭,此刻卻暖得驚人,"借靈草之力構建防禦陣,比我用劍硬抗省三成靈力。"
雲棲抬頭,見他額角還掛著未擦淨的血珠。
那血混著雨水,在下巴處凝成暗紅的線,滴在她青布裙上,暈開一朵小得可憐的花。"你受傷了。"她伸手去碰他的臉,卻被他抓住手腕按在胸口。
"是毒雨灼的,不礙事。"他從袖中摸出一枚青竹符,符身流轉著竹紋微光,"這是我新製的傳訊符,捏碎它,無論我在哪,半柱香內必到。"
遠處傳來更劇烈的轟鳴,像是山體崩塌。
雲棲望著山門方向翻湧的火光,忽然想起沈硯今早說的"我守著"。
他總說要守著她,可此刻他的指節因握劍而泛白,眼底卻燃著她從未見過的冷焰——那是要去斬開陰雲的火。
"主殿的封陣眼在藏經閣後。"他低頭替她理了理被雨打濕的發,聲音輕得像在說什麼秘密,"陸滄溟要的不隻是農神秘術,他要這方天地所有能種出靈植的土。"
雲棲攥緊青竹符,能感覺到符身的竹紋正貼著掌心跳動,像他的心跳。"你......"
"我去拆了他的陣。"沈硯退後兩步,玄鐵劍在雨中劃出銀弧,"你守好藥園,守好我們的田。"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已融入雨幕。
雲棲望著他消失的方向,忽然聽見腳邊的靈稻抽穗的聲響——那是她去年用半顆耕心種催熟的稻種,此刻正頂著雨珠,在淡金屏障裡舒展新葉。
可這安寧隻持續了片刻。
雨幕深處傳來金屬交擊的脆響,接著是悶哼,是法器碎裂的轟鳴,是有人喊"掌教瘋了"的驚惶。
雲棲攥著青竹符的手沁出冷汗,她能聽見自己的心跳混著雨聲,一下一下,像在數著沈硯離開的時間。
忽然,一聲慘叫穿透雨幕,近得像是就在籬笆外。
雲棲猛地抬頭,看見淡金屏障上濺了幾點血珠——那血不是紅的,是詭異的紫,正順著屏障緩緩往下淌,在地麵腐蝕出幾個焦黑的洞。
她的喉結動了動,將青竹符按得更緊。
田埂上的靈稻突然集體彎腰,像是在向某個看不見的存在行禮。
遠處的打鬥聲越來越近,混著粗重的喘息,和一句含混的"那藥園......有寶貝......"
雲棲摸向腰間的耕心種。
它此刻燙得驚人,像是在提醒她什麼。
她望著藥園裡正在抽穗的靈稻,正在孕蕾的藥花,忽然明白沈硯說的"守田"是什麼意思——不是守幾壟土,是守著他們用汗水和血,在這弱肉強食的仙門裡,種出的一點不一樣的希望。
雨還在下。
籬笆外傳來指甲刮過木欄的聲響,像是有人正貼著屏障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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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棲握緊從田埂邊摘下的靈稻穗,金紋從頸間漫上臉頰。
她望著雨幕中逐漸清晰的黑影,忽然笑了——就算來的是化神期的高手又如何?
她腳下的土,是她一鋤一鋤翻鬆的;她田裡的草,是她一滴一滴澆大的;她的屏障,是她用靈草和心血織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