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漫過靈泉邊的青石板,雲棲蹲在泉畔的身形被拉得細長。
她望著水麵翻湧的暗流,後頸那道自小就有的淡紅胎記突然發燙——這是她修煉《共生訣》時才會有的征兆。
"阿棲?"沈硯的聲音帶著幾分遲疑,玄鐵劍仍橫在兩人之間,劍身上幽光流轉,"你在想什麼?"
雲棲沒答話。
她盯著自己落在水麵的倒影,看著那團模糊的黑影在水下緩緩上浮,心口突然泛起熟悉的悸動——像春日裡新翻的泥土下,種子破殼時頂開碎石的震顫。
這是她與藥園裡靈植溝通時才會有的共鳴,可靈泉裡分明隻有冷到刺骨的泉水。
"我想試試。"她突然伸手按住沈硯欲攔的手腕,"用《共生訣》。"
沈硯的指尖在她腕間收緊,掌心的溫度透過粗布衣袖滲進來:"太冒險。
靈泉結界剛被破壞過,誰知道裡麵藏著什麼——"
"但它在等我。"雲棲打斷他,聲音輕得像落在泉麵的月光,"方才黑影動的時候,我聽見了...像是風穿過麥浪的聲音。"
沈硯的喉結動了動,最終鬆開手,卻半步也沒退開,玄鐵劍的劍柄在掌心攥出青白的指節。
雲棲深吸一口氣,閉目引動體內靈氣。
《共生訣》的法訣在識海流轉,她感覺自己的意識像一根柔韌的藤,順著靈泉的水脈往下探——寒,刺骨的寒,可在這寒意深處,有團暗紅的光在跳動,像將熄未熄的炭火。
"歸來者,汝終至矣。"
沙啞的聲音突然炸響在識海!
雲棲的睫毛劇烈顫抖,額角瞬間沁出冷汗。
那聲音帶著某種古老的韻律,每個字都像重錘敲在她的魂靈上,她看見漫天金穗在眼前翻湧,看見青衫男子跪坐在焦土上,指尖沾血在石上刻下農典殘章,看見無數道黑色鎖鏈從地底竄出,將那抹身影拖入深淵......
"雲棲!"
劇烈的刺痛從人中傳來。
雲棲猛地睜眼,撞進沈硯發紅的眼底。
他不知何時扣住了她的後頸,拇指還按在她人中,指腹的薄繭蹭得她皮膚發疼:"怎麼回事?
識海有波動!"
雲棲捂住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喉間泛起鐵鏽味。
她望著沈硯胸前未愈的傷口,突然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我看見農典裡的圖了。
那個在焦土上刻字的人,他的背影和你......"
沈硯的瞳孔驟縮。
他的指尖隔著粗布衣裳,清晰觸到她急促的心跳。
風卷起幾片枯葉掠過泉麵,水麵突然平靜下來,那團黑影又沉回了泉底,仿佛方才的翻湧隻是錯覺。
"是傳承。"他低聲道,聲音裡帶著連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指腹輕輕撫過她後頸發燙的胎記,"你總說這胎記像株幼苗,或許...這是農神血脈的印記。"
話音未落,一道金光突然從雲端墜下。
沈硯迅速將雲棲護在身後,待看清那是枚刻著"執"字的傳訊符,緊繃的脊背才微微放鬆:"掌教召見。"
雲棲的手指下意識揪住他的衣袖:"陸滄溟?"
"彆怕。"沈硯反手握住她的手,將那枚素心蘭新芽重新塞進她掌心,"我去去就回。"他轉身時,月白直裰被風掀起一角,露出腰間未完全愈合的傷口,血珠滲出來,在布料上洇出暗紅的花。
掌教殿的檀香比往日更濃。
沈硯跨過門檻時,看見陸滄溟正背著手站在鎏金香爐前,玄色道袍上繡的玉清紋在香霧裡若隱若現。
"沈執法來得倒快。"陸滄溟並未轉身,指尖輕輕摩挲著爐身的雲紋,"青梧那丫頭的案子,查得如何了?"
沈硯垂眸盯著自己落在青磚上的影子:"回掌教,青梧與魔教暗使勾結,證據確鑿。"
"哦?"陸滄溟終於轉過身,眼角的笑紋裡藏著刀,"可我聽說,你昨夜追的黑衣人,身上帶著鬆鶴長老的令牌殘片?"他抬手示意旁邊的道童奉茶,青瓷盞落在沈硯麵前時發出清脆的響,"有些事,不該查得太深。"
沈硯的指節在袖中微微發緊。
他望著茶盞裡浮沉的茶葉,突然想起雲棲在靈泉邊說的話——"鬆鶴長老當年讓我管藥園,怕不是選個好監視的位置?"他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湯的苦澀在舌尖蔓延:"掌教教訓的是。"
陸滄溟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片刻,忽然笑了:"沈執法不必緊張。"他走到沈硯身側,手掌虛虛按在對方肩頭,"你我都是為了玉清宗好。"那掌心的溫度隔著道袍傳來,沈硯卻覺得寒意從尾椎直竄到後頸——這溫度,和方才靈泉裡那團暗紅的光,竟有幾分相似。
從掌教殿出來時,暮色已漫上屋簷。
沈硯站在階前,望著天邊如血的晚霞,摸出懷裡那半塊鬆鶴長老的令牌殘片。
殘片邊緣還沾著乾涸的血,在夕陽下泛著暗褐的光。
"沈大哥!"
熟悉的喚聲從轉角傳來。
雲棲抱著個粗陶瓦罐跑過來,發間的木簪歪了,露出耳後細白的肌膚:"我去藥園摘了紫靈草,給你敷傷口......"她的話音突然頓住,目光落在他攥緊的令牌殘片上,"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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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靈泉。"沈硯將她的手塞進自己袖中,指尖觸到她掌心那枚素心蘭新芽,"有些事,該弄清楚了。"
靈泉的水麵在暮色中泛著幽藍,像塊被揉皺的綢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