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微亮,晨鐘的餘音尚未在群山間散儘,一道掌教法諭便如無形的鎖鏈,精準地落在了藥園與沈硯的居所。
雲棲與沈硯並肩踏入那座熟悉的、卻又因權力而顯得格外冰冷的紫霄殿時,殿內早已不複往日的空曠。
數位長老分坐兩側,神情肅穆,目光如炬,仿佛要將他們二人從裡到外看個通透。
高坐於掌教寶座之上的陸滄溟,臉上依舊掛著那副招牌式的、悲天憫人般的慈和微笑,但那笑意卻未曾抵達眼底。
“雲棲,沈硯。”他的聲音溫厚而沉穩,在大殿中激起陣陣回響,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你們來了。”
“弟子拜見掌教,拜見各位長老。”二人躬身行禮,動作無可挑剔。
陸滄溟滿意地點了點頭,目光在他們身上緩緩掃過,最終落在雲棲身上,帶著一絲長輩對晚輩的“關切”:“雲棲啊,你師父仙逝後,你一人支撐藥園,辛苦了。近日為師觀你修為似有精進,心甚慰之。”
雲棲心頭一凜,隻低頭道:“皆賴師尊生前教導與門派恩澤,弟子不敢居功。”
“嗯,不驕不躁,很好。”陸滄溟話鋒一轉,語氣中帶上了一絲凝重,“不過,今日召你們前來,是有一件要事。近來,我天衍宗山門百裡外的黑風山脈妖獸異動頻繁,已有數批外出曆練的弟子遇險。山門安危,不容有失,需得派得力之人前去巡查邊界,清剿禍源。”
他頓了頓,目光如同鷹隼般銳利,鎖定了沈硯:“沈硯,你身為執法堂首席大弟子,修為在年輕一輩中堪稱翹楚。雲棲,你擅長辨識靈植草木,對山林地脈頗有心得,且身負木靈之力,對妖獸氣息尤為敏感。你二人聯手,相得益彰。”
他的聲音裡帶著不容拒絕的命令:“此次巡查,便由你們二人帶隊,各領一隊精英弟子前往。令牌在此,三日後出發,務必將此事辦得妥當。”
隨著話音落下,一枚玄鐵鑄就、刻著“巡查”二字的令牌從他袖中飛出,不偏不倚地懸停在二人麵前。
整個大殿的氣氛在這一刻凝固到了極點。
所謂的“妖獸異動”,不過是個再拙劣不過的借口。
黑風山脈常年有妖獸出沒,卻從未嚴重到需要首席大弟子和藥園園主親自帶隊的地步。
這分明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調虎離山。
沈硯的眸光深處閃過一絲冰冷的了然,但他麵上毫無波瀾。
他上前一步,雙手恭敬地接過令牌,聲音沉穩:“弟子,遵命。”
他能感覺到,從接過令牌的那一刻起,無數道或審視、或猜忌、或幸災樂禍的目光便黏在了他們身上。
陸滄溟的笑容更深了,那是一種棋手看著棋子落入預設陷阱時的滿足。
雲棲垂著眼簾,跟在沈硯身後,也低聲應是。
當她的指尖觸碰到那冰涼堅硬的令牌時,一股寒意仿佛順著指尖,瞬間竄遍了四肢百骸。
她知道,這枚令牌不是榮耀,而是一道催命符,一道將他們與藥園、與靈泉根基強行分割開的符咒。
走出紫霄殿,灼熱的陽光也無法驅散二人身上的寒意。
直到四周再無旁人,沈硯才低聲道:“他等不及了。”
雲棲點了點頭,腳步沒有停歇,徑直返回藥園。
一踏入那片熟悉的、充滿生命氣息的土地,她心中緊繃的弦才稍稍鬆弛。
她快步走到藥園深處,那株作為靈泉陣眼的通天木下,從懷中取出了那枚溫潤的木靈種。
就在她將靈力注入其中的瞬間,異變陡生!
以往與她心意相通、溫和響應的木靈種,此刻竟劇烈地震顫起來,表麵的翠綠光華明滅不定,發出一陣陣尖銳而急促的共鳴。
那頻率不再是平和的呼吸,而是一種瀕臨絕境的哀鳴,一種對即將到來的致命危險發出的最原始、最強烈的警告。
“它在害怕。”雲棲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它感應到了……足以摧毀整個靈泉根基的威脅。這趟任務,根本不是逼我們離開那麼簡單,他是要我們在外麵眼睜睜地看著這裡被毀,卻無能為力!”
沈硯的麵色也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走到雲棲身邊,看著她掌心那顆躁動不安的種子,眼中殺意一閃而過。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湧的情緒,從自己的袖中極為隱蔽地取出一張薄如蟬翼、符文暗淡的符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