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淵的入口,如同一道撕裂大地的猙獰傷疤,常年向外噴吐著能凍結骨髓的陰寒之氣。
這裡的天空永遠是灰蒙蒙的,仿佛被一層化不開的濃墨籠罩,連光線都透著一股死寂的味道。
雲棲與沈硯此刻的模樣,與這片絕地倒是相得益彰。
他們穿著破舊的灰布袍,臉上塗抹著可以掩蓋氣色的草藥汁,氣息被刻意壓製在最低點,看上去就像兩個在修真界底層掙紮、為了一點資源便敢於搏命的落難散修。
他們混入了一支名為“黑岩”的商隊。
這支商隊膽大包天,專門行走於各大險地,倒賣一些見不得光的材料。
領隊是個獨眼龍,看人的眼神總是帶著審視與貪婪,但隻要給足了靈石,他便不在乎你的來路。
進入幽冥淵的道路是一條蜿蜒向下的冰川裂穀。
寒風如刀,刮在臉上生疼。
商隊的牛車輪子包裹著厚厚的獸皮,依舊在冰麵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雲棲坐在顛簸的車板上,看似在閉目養神,實則早已將心神沉入丹田,與懷中的木靈種建立起微妙的聯係。
那枚碧綠的種子在她體內散發著微弱的暖意,一絲絲若有若無的感應,正牽引著她的神識,指向裂穀深處的某個方向。
沈硯則走在隊伍的側後方,步伐沉穩。
每當經過一些巨大的岩石或是隱蔽的冰隙時,他的指尖便會看似無意地輕輕拂過,一枚幾乎與岩石同色的微小符籙便悄無聲息地嵌入石縫。
這些追蹤符既是退路,也是警示,一旦他們脫離隊伍,商隊若有異動,他便能第一時間察覺。
隨著不斷深入,周圍的景象愈發詭異。
兩側的冰壁上,偶爾能看到一些巨大的骸骨,不知是何種上古異獸,被永久地凍結在了這裡,保持著臨死前掙紮的姿態。
空氣中的魔氣也愈發濃鬱,壓得人喘不過氣。
終於,在第三天的黃昏,當商隊在一處相對平緩的盆地安營紮寨時,雲棲懷中的木靈種突然震動了一下。
她猛地睜開眼,與不遠處的沈硯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信號。
就是這裡。
二人借口去附近尋找可以禦寒的火絨草,悄然脫離了營地。
一離開商隊眾人的視線,他們的速度驟然加快,身形化作兩道模糊的影子,在崎嶇的冰原上疾馳。
雲棲憑借著木靈種越來越清晰的指引,不斷修正著方向。
那股感應,源自同為靈種的共鳴,像一根無形的線,拉扯著她前往水的源頭。
半個時辰後,一座巨大的陰影出現在他們麵前。
那是一座完全由寒冰構築的宮殿,造型古樸而宏偉,但在無儘歲月的侵蝕下,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隻剩下殘破的輪廓,像一頭沉默的巨獸,匍匐在這深淵之底。
“就是裡麵。”雲棲的聲音因寒冷而有些微顫,但眼神卻異常堅定。
兩人沒有走正門,而是繞到宮殿側麵,尋了一處破損的窗戶翻了進去。
宮殿內部比外麵更加寒冷,腳下是光滑如鏡的冰麵,穹頂高聳,一呼一吸間,白色的霧氣便在眼前凝結。
在大殿的中央,他們看到了一座晶瑩剔透的水晶祭壇。
祭壇之上,並無任何實物托舉,一顆嬰兒拳頭大小、通體泛著幽藍光芒的種子正靜靜懸浮著。
它周圍的靈氣濃鬱得幾乎化為實質,一圈圈藍色的光暈緩緩擴散,將整個大殿都映照得如夢似幻。
水靈種!
雲棲的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
然而,他們誰也沒有輕舉妄動。
以那顆種子為中心,無數細密的、暗紅色的符文在祭壇周圍的冰麵上時隱時現,構成了一個複雜而惡毒的禁製法陣。
一股令人心悸的毀滅氣息從法陣中散發出來,仿佛隻要有任何外力觸碰,便會引來雷霆萬鈞的打擊。
“是魔教的‘血魂縛靈陣’,”沈硯的聲音低沉而凝重,“此陣以生靈精血為引,與地脈相連,強行破除,不僅會引發整個法陣的反噬,更會驚動布陣之人。”
雲棲的目光飛快地掃視著整個大殿。
硬闖不行,那就隻能智取。
她的視線最終定格在了大殿的穹頂之上。
那裡,懸掛著無數根天然形成的、長短不一的巨大冰柱,如同倒懸的利劍,尖端直指下方的祭壇。
一個大膽的計劃在她心中悄然成形。
她對沈硯低語了幾句,沈硯他握緊手中的長劍,閃身隱入大殿入口的陰影中,為她警戒。
雲棲則深吸一口氣,運轉靈力,身形變得輕盈如羽,悄無聲息地攀上了側麵的冰壁。
冰壁滑不留手,但她每一步都踩得極為精準,如同一隻靈巧的壁虎,迅速向上攀爬。
抵達穹頂後,她小心翼翼地移動到一座最粗壯的冰柱旁,將手掌輕輕貼了上去。
《共生訣》的心法在體內流轉,丹田中的木靈種微微發亮,一股溫和而充滿生機的力量順著她的手臂,緩緩注入到冰冷的冰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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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那萬年不化的玄冰,竟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她的引導下開始緩慢地“生長”。
一縷縷纖細的冰晶從冰柱的尖端延伸出來,像有了生命的藤蔓,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地朝著下方祭壇的禁製探去。
這是一個極其耗費心神的過程。
她必須精準地控製冰晶的生長速度和方向,避開禁製的核心符文,從法陣能量流轉的薄弱節點入手,如同一個最高明的繡娘,用冰晶作針,靈力為線,一寸寸地消磨、瓦解著整個法陣的結構。
時間在死寂中流逝,雲棲的額頭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很快又在刺骨的寒氣中結成了冰霜。
就在這時,一直如雕塑般靜立在陰影中的沈硯,耳朵微微一動。
他捕捉到了一絲不屬於此地的雜音——那是整齊劃一的腳步聲,以及兵甲摩擦的輕響,正由遠及近,迅速逼來。
魔教的巡邏隊!
沈硯眼中寒光一閃,沒有絲毫猶豫。
他沒有選擇直接迎敵,那會立刻暴露他們的位置。
他的目光迅速掃過大殿一角,那裡堆放著一些被廢棄的箱子,裡麵似乎是某種煉器用的礦石材料,其中幾種還散發著不穩定的火屬性能量。
他屈指一彈,一道微不可見的火星精準地落入其中一個木箱的縫隙。
“轟——!”
一聲巨響打破了幽冥淵的沉寂。
狂暴的火焰衝天而起,將半邊宮殿都映成了紅色。
混亂的能量波動瞬間席卷開來,伴隨著巡邏隊驚怒的呼喝聲和急促的腳步聲,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突如其來的爆炸吸引了過去。
“就是現在!”沈硯沉聲喝道。
穹頂之上,雲棲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猛地加大了靈力的輸出!
那些已經滲透進禁製各處的冰晶瞬間光芒大放,如同蛛網般將整個血魂縛靈陣徹底凍結、割裂!
“哢嚓!”
一聲清脆的碎裂聲響起,祭壇周圍那些暗紅色的符文閃爍了幾下,便徹底黯淡下去。
禁製,破了!
懸浮在半空中的水靈種失去了束縛,悠悠然地向下墜落。
雲棲身形一縱,從天而降,在半空中穩穩地將那顆散發著冰涼氣息的種子接在了掌心。
一股精純至極的水係靈氣瞬間湧入她的體內,讓她精神為之一振。
“走!”沈硯的聲音傳來,兩人不敢有片刻停留,轉身便朝著來時的窗口衝去。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脫身的瞬間,一個低沉、仿佛能凍結靈魂的吟誦聲,毫無征兆地從宮殿的最深處幽幽傳來。
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他們耳中,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與力量。
整個冰宮的溫度驟然降到了一個恐怖的冰點,連空氣似乎都要被凝固。
一道頎長的身影,在宮殿深處的陰影中緩緩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