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滿圈的眼皮像灌了鉛一樣沉重,迷迷糊糊中,他感到有人在推搡他。
他努力睜開眼,看到楊翠花站在床邊,一臉的不耐煩。
"娘,怎麼了?"馬滿圈一個激靈,睡意頓時消散。
"你姐一個人坐在板凳上呢,也不知道抱她上炕睡!"
楊翠花沒好氣地說,語氣裡帶著責備。
馬滿圈這才想起小霞還在在板凳上坐著。
他心裡一緊,連忙翻身下床,連鞋都沒顧得上穿就跑到過去,一把將小霞抱了起來。
"我自己能走……"小霞話剛出口,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不能表現得腳好得太快了。
於是連忙閉上了嘴,心裡卻湧起一陣酸楚。
馬滿圈把小霞放到炕上,動作輕柔地給她蓋好被子,轉身準備上炕。
小霞微微低頭,輕輕咬著下唇,用近乎耳語的聲音說道:"圈圈,你去跟你爹娘一起睡吧。"
她一邊說,一邊輕輕拉了拉馬滿圈的衣角,眼神中滿含懇求。
"好吧。"馬滿卷點點頭,鼻腔裡發出一聲悶悶的回應,他轉頭看向楊翠花,提高音量說:"娘,我要去挨著你和爹睡。"
說完,他把目光收回,落回到小霞身上,見小霞低著頭,看不清表情,便挪動腳步,轉身準備走出北炕屋。
"不行!馬滿圈必須在這屋睡。"楊翠花的聲音突然拔高,語氣堅決,"我們家,孩子長大了不能和爹娘睡一個炕!"
楊翠花說著,踩著繡著牡丹花的黑布鞋,轉身往屋外走。
她步子邁得很大,帶起一陣風,將煤油燈的火苗吹得搖曳了幾下,屋內頓時暗了下來,小霞甚至能聽到楊翠花粗布衣裳摩擦的聲音。
小霞的心跳猛然加速,耳邊仿佛能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
她咬咬牙,顫抖著手撐著炕沿,掙紮著從炕上下來,胡亂地套上鞋子,也跌跌撞撞地跟著往外走。
她腦子裡亂糟糟的,像是有無數根針在紮,隻想儘快逃離這個讓她窒息的地方。
哪怕去睡冰冷堅硬的籮筐,也好過在這尷尬的氣氛中煎熬。
她不敢想馬滿圈和楊翠花會怎麼想,也不敢想自己這樣做是否合適。
她隻是憑著一股本能的衝動,掙紮著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完全沒有考慮這一舉動會帶來怎樣的後果。
楊翠花"砰"地一聲將北炕屋的門帶上,粗糙的木門在夜裡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就在她轉身的瞬間,眼角的餘光瞥見了從黑暗中踉蹌走來的瘦弱身影,小霞竟然也跟著出來了,她頓時心頭一驚,一股涼意從腳底直衝頭頂。
"我的媽呀,這丫頭怎麼走起來了?"楊翠花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心裡又急又氣:"這腳還沒好呢,就這樣亂走,要是再傷著了怎麼辦?"
她看著小霞一瘸一拐的身影,心裡突然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腳好一點,那不隨時都能逃跑了嗎?"
不行,絕對不能讓她跑了!楊翠花生怕小霞衝了出來,幾乎是下意識地從外麵把門鎖上,這才長舒一口氣,暗自得意地離開了。
小霞心裡什麼都明白,楊翠花打的什麼算盤她一清二楚,不就是想早點把自己綁在她兒子身邊,好讓自己死心塌地地留下來給他們家兒媳婦嗎?
都怪自己太傻,腳剛有點好轉就急著下地走路,這下好了,徹底把楊翠花惹毛了,門被鎖得死死的,自己真的成了甕中之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