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大槐樹後麵，李家院門“吱呀”一聲響了，趙前亮走了出來。
本來爺爺奶奶和巧燈也說要出來的，趙前亮擔心老人家出來不安全，讓巧燈留意小霞什麼時候醒來，又對爺爺奶奶說：“外麵黑，怕你們摔跤，安心吃飯不要動。”
趙前亮心裡犯著嘀咕，兄弟倆平時一到飯點比誰都積極，今天怎麼半天不見人影？
不會是又跟村東頭的二賴子打起來了吧？
她心裡隱隱有些不安，放下碗筷便起身出了門。
院裡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房裡也沒見著人影，倒是隱約聽到院外大槐樹那邊傳來一陣喧鬨聲。
該不會真出什麼事了吧？
趙前亮心裡一緊，快步走到院門口，探頭朝大槐樹那邊望去。
這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隻見一大群人亂糟糟地扭打在一起，像是發生了什麼嚴重的衝突。
她趕緊一陣小跑，跑到跟前，她看到改燈手裡拿著鋤頭，地上還踩著一個人，手裡舉著一個女人的手。
趙前亮的心跳得厲害，眼前這亂糟糟的場麵讓她頭暈目眩，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嗆人的塵土味，夾雜著男人粗重的喘息聲和女人尖銳的咒罵聲，讓她感到一陣惡心。
她顧不上多想，衝了進去，一把抓住李改燈握著鋤頭的胳膊，用力往下拉扯，同時抬起另一隻手，用力拍打著李改燈的肩膀，嘴裡不停地喊著：“改燈！改燈！住手！你這是乾什麼！快住手！”
李改燈被母親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手中的鋤頭差點脫手而出。
他扭頭看到是母親，愣了一下，眼裡凶狠的目光漸漸消散，隨即換上一臉的委屈和憤怒。
他一把扔掉鋤頭，指著地上的人，氣喘籲籲地說：“娘！這鋤頭是馬家從家裡帶來打我！我給他搶下來的！剛才差點一鋤頭就讓你失去兒子了！”
楊翠花被李改燈捏得生疼，嘴裡卻依然不依不饒。
她斜著眼睛瞟了一眼趙前亮，陰陽怪氣地說：“喲，這誰家的姑娘啊，長得還挺俊，出來勸架來了？我可告訴你，這小子下手狠著呢，可不是個善茬！指不定哪天啊，就把你也給打了！”
趙前亮並不理會楊翠花的挑釁，隻是淡淡地說：“翠花嬸子，您消消氣，有什麼話好好說。今天這事兒，我看也有誤會，不如大家各退一步，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怎麼樣？”
“誤會？什麼誤會！我兒子都被打成這樣了，你還說誤會！”楊翠花跳著腳喊了起來，“說不定啊，就是你指使他打的我兒子！你們李家，真是沒一個好東西！就知道欺負我們這些老實人！”
趙前亮深吸一口氣，壓抑著心中的怒火，儘量平靜地說：
“翠花嬸子，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鋤頭不是你們從家裡帶來打我兒子的嗎？怎麼又成我兒子打你們了？”
“何況我今天是第一次見到你兒子，怎麼可能指使我兒子打他呢？我勸您還是先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再來評判誰對誰錯吧！”
“喲，還跟我講道理來了？”楊翠花冷笑著說。
“我算是看出來了，你是村裡一枝花，你們這些嫁給了工人的姑娘，就是牙尖嘴利！”
楊翠花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繼續罵道。
“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想什麼，不就是看上我們家滿圈媳婦漂亮，偶然救了一下，就想搶回自己家做媳婦？我告訴你們，門都沒有！你做好事我們家感謝你，想搶人，沒門！”
趙前亮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這個狀若瘋癲的女人，感覺自己的腦子嗡嗡作響，像是有無數隻蜜蜂在裡麵亂竄。
她實在無法理解，為什麼楊翠花能把簡單的一件事扭曲成這樣？
明明是她兒子帶了鋤頭來勢洶洶，怎麼反倒成了李家欺負人了？
還有，什麼叫看上滿圈媳婦漂亮，想搶回自己家？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趙前亮感覺自己好像掉進了一個巨大的泥潭，周圍充斥著令人窒息的荒謬和無理，讓她無力掙紮，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越陷越深。
趙前亮胸腔裡憋著一團火，正要開口反駁，卻感到袖子被人輕輕一扯，她疑惑地轉過頭，看到李改燈布滿泥點和汗水的臉。
李改燈緊緊地握著她的手腕，眉頭緊鎖，眼神裡滿是焦急和無奈，他用力地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楊翠花見趙前亮不說話了，繼續叨叨：“我說你們李家的人，一個個都跟木頭樁子一樣，就知道傻站在那兒！我兒子被打成這樣，你們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有嗎？”
楊翠花唾沫星子亂飛，指著李改燈的鼻子罵道，“你們李家的人，就是心黑！自己沒本事，就見不得彆人家好！我兒子娶了個漂亮媳婦，你們眼紅了吧？想搶回去自己家做媳婦吧？我告訴你們，沒門！”
李改燈太陽穴的青筋突突直跳，一股無名火直衝腦門。
他再也無法忍受楊翠花的汙言穢語，一把甩開趙前亮的手，大步流星地走到楊翠花麵前，深吸一口氣，壓抑著怒火，一字一句地說：
“你不要血口噴人，平白無故汙蔑彆人。我再說一遍，小霞與我早就相識！你們一家人再來騷擾，我就去省上告你們拐賣婦女！”
楊翠花一聽“省上”兩個字，心裡咯噔一下，腿肚子也不由得有些發軟。
還沒等她細想，劉彩雲之前跟她說過的話突然浮現在腦海裡：小霞好像失憶了，連她媽都不記得了。
對啊，小霞失憶了！那她肯定也不記得什麼張大鳳了！
楊翠花頓時覺得心裡一塊大石頭落了地，臉上又堆起了蠻橫的笑容。
她掐著腰，心裡暗暗想著：小霞可是在我家住過幾天的，我跟兒子滿圈對她那麼好，她肯定願意跟我們回去！
楊翠花想到這裡，原本有些慌亂的眼神頓時一亮，她猛地直起腰杆，感覺一股力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她清了清嗓子，對著李改燈的方向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然後雙手叉腰，用更大的聲音說道：“你們去把小霞叫出來，看她願意跟誰走！我們兩家都得聽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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