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改燈翻了個身,卻怎麼也睡不著。
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斑駁的光影,像是無數隻不安分的幽靈,在他眼前晃動。
剛才家裡人多,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著孩子上學和買房的事情,熱熱鬨鬨的,將他的注意力從白天的事情上拉開了。
可是現在,夜深人靜,小霞均勻的呼吸聲就在耳邊,他心裡的那份不安卻又翻湧上來。
白天在零公裡麵館裡,那個操著一口方言的店老板,繪聲繪色描述的情景,再次浮現在他的腦海裡。
難怪這些年沒見趙老四倒騰煤礦了,原來他是怕冤魂。
李改燈心裡對趙老四有一種本能的厭惡,打骨子裡瞧不上這個二流子,所以平時很少去打聽他的消息,更不知道他以前竟然還乾過這種事情。
三十多個人啊,那是什麼概念?
李改燈閉上眼睛,仿佛看見漆黑的礦洞深處,傳來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坍塌聲,三十多條鮮活的生命,還沒來得及發出呼救,就被無情地埋葬在冰冷的地下,再也見不到溫暖的陽光。
想到這裡,李改燈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黑暗中,李改燈的身體突然輕輕顫抖了一下。
“哎!”小霞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異樣,伸手摸了摸他的胳膊,“改燈哥,你怎麼了?冷嗎?”
“沒、沒有……”李改燈的聲音有些顫抖,似乎想掩飾什麼,卻欲蓋彌彰。
“不冷你抖什麼呀?”小霞更加疑惑了,語氣中帶著一絲嗔怪,“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和我說說。”
李改燈沉默了一會兒,深深地歎了口氣,語氣沉重得像一塊石頭落入水中:
“哎……我感覺,這煤礦……怕是開不了多久了……”
他的話像一顆石子,在小霞平靜的心湖中激起千層浪。
她猛地坐起身,難以置信地問道:
“你說什麼?怎麼突然說這個?是不是……是不是今天在麵館裡,聽那個老板說的話,嚇到你了?”
李改燈沒有否認,隻是語氣沉重地點了點頭:
“嗯……那個老板說的那些事……實在是太……太……”
他似乎在尋找一個合適的詞語來形容,最終卻隻是無力地搖了搖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太什麼?太嚇人了?”
小霞替他補充道,心裡卻泛起一絲疑惑,改燈哥膽子一向很大,怎麼今天會被嚇成這樣?
李改燈深吸一口氣,仿佛要把所有的猶豫和不安都吸進肺裡,然後緩緩吐出,語氣沉重地說:
“小霞,你還記得咱們第一次去礦上嗎?”
小霞愣了一下,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但還是點了點頭:
“記得,那時候,我學會了開貨車,你帶我去坑口。”
“當時,你隻是在地麵煤堆那裡等著裝煤,沒去過井下。”
李改燈的嘴角泛起一絲溫柔的笑意,仿佛回到了那個陽光明媚的上午。
小霞也笑了,回憶起當時的情景。
“其實我第一次下礦井的時候,很害怕。”李改燈收起笑容,語氣變得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