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爸爸出口的瞬間,孫光明的手猛地一顫,手裡的湯勺直接掉在桌子上。他一點一點扭過頭,目光落在了年近三十多歲的孫天平身上。
孫光明渾身止不住地哆嗦,聲音發顫:“天……天平?”
孫天平猛地跪倒在爸爸麵前,眼圈泛紅:“爸,是我,我是天平呀。”
“孩子,我的孩子啊……爸爸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天平了。”
孫光明死死摟著孫天平,想當年被抓走時,這孩子才剛九歲。他活這一輩子,最盼的就是有生之年再瞅瞅孩子的模樣。
周圍的人一個個撒手人寰,孫光明越發心灰意冷,總認為後半生永遠看不到孩子了。
爺倆摟著哭成一團,那股子激動與辛酸,讓鄉親們都跟著動容。大家紛紛彆過臉偷偷抹淚。
一轉眼分開是三十多個春秋。曾經那個懵懂的孩子,如今已是當爹的人了。
“天平,你媽媽呢?”
“媽等了你幾十年,一天都沒斷過念想,她天天念叨著你肯定還在。可她終究沒熬到這一天,去年就走飲恨西北了。”
“啊?”
孫光明聽完後,喉頭一哽再也繃不住了,摟著天平哭得渾身發抖,嘴裡隻反複說著:“秋芬……秋芬呀……”
眼前這幕太戳心窩子,不少人紅著眼眶流著淚,今夜的杏花村都被一層化不開的悲傷裹住了。
許久之後,父子倆才漸漸平複情緒。孫天平扶著孫光明站起身,輕聲說:“爸,您看這是我的孩子。”
話剛說完,孫天平朝身後的小男孩擺了擺手,“喜娃過來給爺爺磕個頭。”
喜娃今年十歲,已是個懂事的孩子了。
“喜娃給祖父磕頭了。”
喜娃這孩子咚咚咚給孫光明磕了幾個響頭。
孫光明見親孫子都長成大孩子了,興奮得手都不知往哪兒放,嘴裡不住念叨:“乖孫子,乖孫子……沒想到臨死前還能見到親孫子,真是不枉我在地牢苦苦支撐那麼多年。”
孫光明算是闔家團聚了,可另外兩人的境況卻格外悲涼。事發時他們還沒娶上媳婦,如今長輩也都不在了,成了無依無靠的獨居老人。
兩個老頭眉頭緊鎖。杏花村還跟從前一樣,但村裡的年輕人卻都不認識了,麵對幾個年齡大的還算能叫出名。
三十年過去,如今的人,早已不是當初那些麵孔了。
此時,孫得旺走上前來,招呼道:“光明、建國、朝陽大家還認識我不?俺是堂弟啊。”
“得旺,我咋能不認識!”王朝陽眼裡泛起光,“小時候咱們天天混在一塊兒,下河摸魚、上山掏鳥、和泥玩,哪樣沒乾過?真是沒想到啊,一晃眼,咱們都老成這樣了……”
孫得旺把滿倉媽拉到跟前,笑著介紹:“哥哥們,這是俺的醜婆娘。”
“表哥們好。”滿倉媽先打了聲招呼,隨即轉頭白了孫得旺一下。說起來她根本不難看,反倒還很姣好。
“不錯!不錯啊!”我這表弟能有這福分,我瞧著是打心底裡高興。”孫建國聲音都有些發顫。
滿倉媽扶住大家說道:“表哥們,你們打今起住俺家,洗衣做飯我來弄。”
“這樣……是不是太打擾你們了?”孫建國心頭湧上一股暖意,他和朝陽不像孫光明還有兒女。
滿倉媽搖著頭說:“哪兒的話,自己家人,不過是多幾個人吃飯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