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守仁是極注重名聲之人,素來與他為清流一派,若真乾出此事,一旦被人發覺,不僅絕了兒子的仕途,更會敗壞劉守仁自己的名聲。
如此想來,劉守仁實在沒必要冒險做此等事。
焦誌行沉吟片刻,對副主考道:“凡此次會試參與官員,一律不可踏出貢院一步,本官這就進宮麵聖。”
眾人也知此乃大事,誰也不敢反對。
焦誌行將墨卷與朱卷帶上,坐上自己的馬車,連夜離開貢院。
馬車上掛著寫著“焦”字的燈籠,沒有人阻攔。
加之夜間宵禁,街頭巷尾均是空曠,馬車一路急駛,先朝著劉家而去。
劉家的門子半夜被敲門聲喊醒,得知是次輔大人來訪,連鞋子都顧不得穿好就急忙往裡稟告。
劉守仁早已睡下,被喊醒時心下就是一沉。
焦誌行作為會試的主考,不該在此時與官員相見,更不該連夜來見他。
何況此次他的小兒子也參加了會試,必定出了大事。
待劉守仁看到墨卷與朱卷時,便是沉浸官場多年的劉守仁也慌了神,急切道:“焦閣老,此事我並不知情。”
焦誌行道:“若我不信你,就不會深夜來此。隻是此事乾係重大,我需連夜進宮麵聖,你怕是要早做準備。”
兩人雖是同盟,焦誌行能在麵聖前來知會他,已是冒了極大的風險。
劉守仁感激道:“多謝焦閣老的知會,我必不敢耽擱閣老辦事。”
焦誌行本該直接去宮裡,為了提早知會劉守仁,已經繞路耽誤了工夫,不敢久留,告辭後再次坐上馬車,徑直朝著宮中而去。
坐在馬車裡,焦誌行閉上雙眼,心裡卻在琢磨此事。
從剛剛劉守仁的反應可看出他並不知情,究竟是有人為了攀附劉家而做出此事,還是有人借會試拉他與劉守仁下馬?
今日若他將此事直接稟告給聖上,無論劉守仁下場如何,必會使他們的聯盟解散。
想要倒徐,他不可輕易失去劉守仁的支持,即便冒險也需提早和劉守仁打招呼,讓他早做準備。
馬車一路到東華門,天色尚早,焦誌行拿出令牌進宮,將此事詳細稟告給永安帝。
永安帝端坐於西暖閣,靜靜對比墨卷與朱卷,目光最終落在墨卷上的姓名年齡上,卻是暗暗有些驚詫。
初看文章,他還以為能寫出如此文章的必定是曆經風帆的老者,不成想竟隻是個十四歲的少年。
永安帝終於抬眸,看向垂手立在一旁,滿臉凝重的焦誌行,終於開口:“焦閣老可看過這陳硯的其餘文章?”
焦誌行腰往下彎,語氣恭敬道:“臣初發覺此卷不同,就將這陳硯的文章儘數看過,又找來他鄉試文章對比過,此子乃是鎮江解元,會試文章比之鄉試又有極大的進步,文章已有唐宋風範。”
“如此說來,此文章出自這陳硯之手,朱卷乃是劉守仁仗勢為其子替換的?”
前一句語氣倒是平緩,到了後一句,語氣中已隱隱帶了殺氣。
焦誌行恭敬道:“此事怕是還需審理方才知曉。”
永安帝靜靜看了焦誌行片刻,方才緩緩道:“焦閣老與劉守仁倒是走得近,出了如此大事竟不先入宮,而是先趕去劉府,你們二人感情之深厚實在令人動容。”
焦誌行後背一僵,腳底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