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官場久了,焦誌行早已養成說話拐彎抹角。
貌似什麼都說了,實則又什麼都沒說,如此便可不讓人抓住把柄。
陳硯就比他直接許多,乾脆利落道:“開海。”
焦誌行一頓,轉身端起桌上的茶碗,輕輕撥弄著飄在其上的茶葉,慢悠悠喝了一口,蓋上碗蓋,再抬頭,對上陳硯,含笑道:“此次在鬆奉你立下大功,能清除寧淮的毒瘤,已是立了大功,待寧王判決一下,朝廷必會嘉獎於你,做事切莫急躁。”
薑還是老的辣啊。
他來此就是想提醒焦誌行,聖上心中所想便是開海。
從焦誌行的反應來看,顯然焦誌行早已知曉。
看來次輔大人有裝病之嫌。
難怪陛下會特意派太醫前來醫治。
陳硯目光掃過焦誌行的臉,察覺他麵帶病容,想來他在太醫麵前裝不了病。
隻是他究竟是在宮裡病的,還是回家後刻意病倒的,就無從得知了。
陳硯稍一思索,便笑道:“若非聖恩浩蕩,學生早已被那六十二份奏疏壓垮,如今既能為我大梁,為君父儘一份心力,又如何能隻顧後退?”
既然焦誌行願意讓他進府,就代表這位次輔大人在左右搖擺。
若無永安帝的扶持,焦誌行與清流一派早就被徐門給吞了,又如何能有今日的身份地位。
此次不僅是他陳硯想開海,更是天子與八大家族的一次正麵交鋒。
一旦皇權落入下風,往後永安帝就會再難控製朝堂,而他陳硯和被永安帝扶持的焦誌行就會淪為犧牲品。
除非此時焦誌行能舍棄一切致仕歸鄉,否則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在這場風暴中置身事外。
“座師忠君之心朝堂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學生每每想到便深深為之折服,事事都以座師為楷模,不敢玷汙座師之名。”
陳硯拱手一拜,就將焦誌行架了起來。
縱使焦誌行在朝堂之上修煉多年,早已喜怒不形於色,此時也不禁露出震驚之態。
那布滿溝壑的臉上,此時更是多了幾分對即將的驚濤駭浪的畏懼。
焦誌行再次端起茶碗,借著低頭喝茶的動作擋住臉。
他好不容易才爬到這個位子,隻需將如今搖搖欲墜的徐鴻漸熬走,宰輔之位便是他的,他如何舍得拋開一切就此離去?
可開海麵對的不僅僅是一個徐鴻漸。
陳硯隻留在京中,就能收獲六十二份彈劾奏疏,一旦他焦誌行領著焦門上下站隊,驚濤駭浪輕易就可將他徐門這弱小的力量給掀翻。
哪怕陛下極力相護,他們也隻是勉強應付徐門,再讓他們為主力與整個走私集團鬥,無異於以卵擊石。
焦誌行終究還是道:“你的報國心是好的,隻是你身後還有許多人的命運與你的榮辱息息相關,做事還需量力而行。”
話已至此,陳硯就知已到了關鍵時刻。
若此時無法勸動焦誌行,陛下便是決心開海,也無法實行。
此時什麼忠君愛國都是假的,唯有足夠的利益才能打動人心。